第08版:时报周末·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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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周彭庚 文

  我的母亲是个集刚柔、智勇、慈严于一身的普通劳动妇女。她不识字,但很识事。

  母亲出生于1913年的如皋城。“我生的时间实在妙啊!”我知道,母亲所说的“妙”是指封建的清王朝被推翻了,讲求“科学民主”,女孩儿不用再裹脚了。比她大几岁的姨妈,被逼着“裹脚”,虽半途而废,但脚骨受到损伤,颠颠簸簸走路几十年,痛苦了一辈子。“幸好我晚生几年。”母亲满含庆幸的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兴奋中甚至带有浓厚的调皮味儿,全不是我平常看到的样子。

  “你啊,多亏听话。不然,还不知能不能活到今天呢。”这是妈妈指着二姐说的。那是二姐2岁的时候,日寇进犯如皋,城里人都到乡下逃难,躲在一片芦苇荡里。日本兵端着枪在路上游来荡去。人们把小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不让孩子哭出声来。有一个妈妈,慌乱之中,竟把自己的孩子捂死了——万一让他哭出声来,就是几百条人命啊!二姐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自己小时候还遭受过这么大的劫难!

  1946年前后,爸爸妈妈到扬州附近的一个新四军被服厂做工。每逢跟我们说到这段,妈妈脸上溢满了笑意。但后来新四军北撤转移,工人们都被疏散了。

  1956年,一家一户的缝纫店组成了合作社。妈妈参加社里的技艺比赛,两长排缝纫机,一架接一架排开,甚有气势。只见妈妈全神贯注,双脚齐踩,两手并用,仅用20多分钟就做好了一件衬衫,获得第二名。当时妈妈已40多岁,只看得我热血沸腾,使劲为母亲鼓掌。

  进入60年代,当地兴起一股编织热,男女老少,都用小麦杆编织一指宽的扁平“辫子”,到妈妈所在的合作社加工成“草帽”。男的是礼帽式,女的是大宽边,戴上颇为神气时尚。为了多挣点儿钱,妈妈又学习了这门新技术。“打草帽”比做衣服辛苦得多,机器大而重,踏起来非常费力气。机头前还开了一个缺口,左手得悬空操作。一天干下来,腰酸背痛,我们那时都争着为妈妈捶背捏腿。

  二姐、三姐后来被分配在青海和新疆工作,生孩子时无人照顾。妈妈只身一人前去照顾。当时,乘火车去,多则5天,少则3天,她还带着好几个大包,有时还要带着外孙在西安或兰州转车。很难想象,一个老人,又不识字,却来去自如,平安到达,该有多大的“神通”。

  还记得“文革”那一段特殊时期,对立的双方搭台“辩论”,哥哥陷入其中。每天晚上,妈妈都要站立台下,等着哥哥一齐回家。倒不是妈妈对辩论感兴趣,而是担心儿子的安全。

  1978年春天,参加完恢复高考的首次考试,我回到离家不太远的农村生产队劳动。录取通知书寄达的那几天,妈妈和其他家长们早早地等候在邮电局门前,迎候好消息。那天,妈妈得到确切消息后,匆匆赶往我插队的地方。虽然只有十多里路,但对一个60多岁的人来说,还是颇为艰辛。其实,她还未走到我们生产队,邮递员已将录取通知书送到我的手里。我迫不及待地赶往公社办理户口转移手续。妈妈并没有见到我。等我到家,妈妈也刚回到家。看着她涨红的脸,我刚要说话,妈妈一挥手:“这条路我走了多少回,今天是走得最轻松、最爽快的。”

  妈妈姐弟共6人,只有妈妈一个是“城里人”,其他的都在农村,生活比较清苦,家里有了难事,都来找妈妈帮一把。妈妈宁可咬紧牙地省,也要尽可能地满足他们。特别是对我外婆,好得我们都有点儿“羡慕嫉妒恨”。好多我们都没尝过的东西,总是带给外婆。我们稍有怨言,妈妈只说:“你们的日子长着呢,总会越来越好的,好东西何愁吃不到?新衣服怎会穿不上?外婆,无论对她多好,都是应该的。”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现在,她当年的预言“总会越来越好的”已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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