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韩德 文

    游周庄，万三府自然是免不了的一个旅游项目。对沈万三，《文化苦旅》是这样描写的：“……躲在江南小镇的一个小门庭里做着纵横四海的大生意。……可以想见，当年沈宅门前大小船只的往来是极其频繁的，各种信息、报告、决断、指令、契约、银票都在这里大进大出。……在南京，他爽快地应承了筑造京城城墙三分之一（从洪武门到水西门）的全部费用，这当然是一笔惊人的巨款，一时朝野震动。”

    可是万三府却不豪华，并非雕梁画栋奢侈堂皇，远不及太湖东山雕花楼。走在万三府厚实的木楼梯上，脚下咚咚作响，看来沈万三不愿显摆，小心得很。——而有人甚至比他更谨慎，这人是沈府的一位家庭教师。

    科举时代读书人未第，往往就是一介寒儒，而且大多靠做家教（塾师）为生，生计清贫。比如，赵之谦的侄子在老家耐不住塾师之贫困，屡欲辞去，几番给远在江苏兴化为官的赵之谦寄书诉苦。郑板桥也当过家教，相当困窘，以致他进士及第之后，深有感触地写诗回忆道：“教馆本来是下流，傍人门户度春秋。半饥半饱清闲客，无锁无枷自在囚。课少父兄嫌懒惰，功多子弟结冤仇。……”一般小康人家几户合请一位老师，大户之家则常常延请名师硕儒。鼎鼎大名的万三府，请的塾师是谁？万三府延请的塾师，自不会是等闲之辈，他叫王行，明代吴县的一位名士。

    明代的名士，好像是一个非常特殊的阶层，其影响可以遍及朝野，甚至震动政坛。清·吴敬梓的《儒林外史》里就有不少名士的身影。由于一旦被目为名士，便可上接卿相，往来官场，成了香饽饽。

    江苏吴中历来文风极盛。万三府的家教老师王行就产生于这样的名士氛围之中。

    王行，字止仲，吴县人。少时即尽读家藏书籍，渐渐淹贯经史百家。年未弱冠，就授徒讲学，名士纷纷与其交往。沈万三慕其名，延之家塾，“酬白金镒计。”待遇极其丰厚。

    而这个王行的厉害之处在于，当沈万三的事业处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高峰之时，他却告辞。临别时还劝诫东家：“使富而可守，则燃脐之惨不及矣。”——是不是王行在沈府的繁华之中，嗅到了某些令人不安的气息？我们不得而知。

    大概是为了和当朝天子搞好关系，沈万三承诺捐资建造大明帝都南京的三分之一城墙，还准备出钱犒赏三军。朱元璋却翻脸——“帝怒曰：‘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

    按《明史》记载，此事幸亏了马皇后劝阻。“后谏曰：‘妾闻法者，诛不法也，非以诛不祥。民富敌国，民自不祥。不祥之民，天将灾之，陛下何诛焉！’乃释秀(沈万三名秀)，戍云南。”

    1376年，沈万三长枷铁镣南行万里，最终客死戍所。他没有好好听家庭教师的话，收帆好趁顺风时。

    周庄很大，景点很多，出万山府，随便走走看看，天色就暗了下来。悠悠的箫声漾入晚风拂过石桥，吹彻周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