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近半个世纪前的那个鼠年春节前夕。
高原冬天来得早,进入腊月更是寒气逼人,但干部战士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因为春节前夕,青海省暨西宁市革命委员会将组织慰问团,来海晏原子城慰问子弟兵。
那次慰问团规模大成员多,团部就把部分接待任务交给了我们团指挥连。授领任务后,全连上下齐动员,打扫卫生,整理内务,出板报、贴标语,准备锣鼓鞭炮,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招待慰问团的物品,一部分由连队自购,团里报销。大白兔奶糖则由团里统一配发,当年这可是紧俏货,一般商店里是买不到的,文书领回后,直接锁进了连部仓库。
慰问团到达的那天早上,连队俱乐部已布置一新。“热烈欢迎省市春节慰问团”的横幅标语悬挂在墙的上方,“军民团结如一人,似看天下谁能敌”的对联分列两旁,正中央是毛主席的画像。长条桌上铺的是从团后勤处借来的草绿色军毯,瓜子、水果、茶杯已摆放停当,现在就等奶糖装盘了。
没想到文书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副指导员,不好了,大白兔奶糖不见了!”
“什么?咋回事!”
“包还在,拉链也是好好的,但糖不见了。”文书急得脸都涨红了。
我俩来到仓库,装糖的帆布公文包还放在双层木箱上,包里却空空如也,一颗奶糖也没剩下。“到底怎么搞的?糖呢!”我有点急了。文书委屈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回头再找你算帐。”我只好厚着脸皮找团政治处主任帮忙。谢主任十分不悦:“你们指挥连怎么会发生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过后给我找出肇事者,严肃处理。”我捧着团部匀出的几斤奶糖,匆匆返回了连队。
当晚,各班召开班务会,逐个进行排查,寻找线索。党支部则召开支委会统一思想认识。多数支委认为,表面上看只是丢了几斤糖果,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政治影响很坏,给连队建设抹了黑,必须认真查办,严肃处理,也好给团里一个交待。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仔细检查了现场,仓库门窗没有被撬的痕迹。近几天,虽有几名战士进仓库取过个人物品,但当时文书都在场。这样一来,掌管仓库钥匙的文书就成了关注的焦点。文书是一个即将退伍的老兵,平时表现很好,虽然大家都不相信他会干这种事,但文书心里明白,只要查不出结果,他就脱不了干系,一时愁眉苦脸,吃饭也倒了胃口。
第三天上午,我正在办公室备课,文书推开房门向我招手:“副指导员,你快出来一下。”他把我领到仓库,用手电筒照着木箱与墙体的夹缝处“这里有糖纸!”文书激动地说。我顿时有所领悟,拿起装糖果的帆布包仔细查看,果然在包的背面下方有一个洞。我俩急忙移开箱子,发现散落的正是大白兔奶糖的糖纸,靠近墙角处,还有一个老鼠洞。“小偷找到了!”文书高兴得喊了起来。我让文书找来几名战士,清空了仓库里的所有物品,然后关好门窗,每人手握铁锹或竹扫把,开始了搜捕行动。
我们从洞口挖起,随着掘进深入,不断有糖果出现。挖到一米多远时,一锹下去竟挖出一大捧奶糖!就在此时,一团黑影从洞中蹿了出来,“大耗子!”有人惊呼一声。这只老鼠顺着墙根到处乱窜,大家铁锹扫把一起上,眼看就要将其逮住,没想到“鼠急跳墙”,它竟沿着墙角蹿上了棚顶,可惜无缝可钻,只得贴着墙蹦回地面,就在落地的一瞬间,被一名战士的竹扫把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待装进鼠笼,大家才看清它的尊容:体型壮硕,毛色偏黄,个头比内地耗子大出不少,两只眼珠滴溜溜乱转,惊恐地望着四周。
听说捉到了“小偷”,干部战士都聚到球场上看热闹。有的说,这小偷害得大家相互猜忌,连队还受到团里批评,不能轻饶它。有的回忆起部队驻防兰州时,有一年除夕夜,山顶值班的战士包好的饺子,半夜里被老鼠全部搬了家,大年初一只能吃面条。有个老兵愤愤地说,准备探亲孝敬母亲的羊皮祆,被老鼠咬出了一个大洞……连队篮球场俨然成了声讨老鼠恶行的“公审会”。
我们指挥连因糖果失窃引发的一场风波,随着始作俑者的“伏法”而落下帏幕。全连指战员以愉悦的心情,迎来了上世纪70年代的鼠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