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五角场·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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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沿途小记

  ■周建 文

  1960年我上小学,每天放学与同学结伴而行,沿途小河、果园、农田、人物、景色一目了然,说说笑笑中不知不觉到家。

  出了校门,马路对面高高的铁塔林立,上面架设着高压线,下面空地夹杂着一个个直径10多米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炸弹坑,雨后坑里积满了水,遥想当年,我居然在炮弹坑浑浊的泥浆水里学会了游泳。

  听老人说这里曾经是战火纷飞的战场,零星散落的碉堡随处可见,大半截埋入地下,露出地面那一小截,顶部杂草丛生,看着还真挺隐蔽的。当年淘气的我曾充满好奇爬进碉堡,通过射击孔从外射入一小束微弱的光线,只见里面潮湿阴暗,空间狭小,蚊子猖獗,很快极度失望地退出。

  众多碉堡中,唯有那座二层碉堡鹤立鸡群,也是我们最感兴趣的。放学后,小伙伴们争先恐后拾阶而上,从二楼碉堡射击孔向外张望,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一览无余,男生们个个拿着木制枪,嘴里“嘟嘟嘟”、“哒哒哒”地模仿电影中打仗子弹射击时发出的各种枪声,不时还手捂胸口作中弹状,身体一歪缓缓倾斜倒地,几番挣扎后一动不动,如身临其境,玩得不亦乐乎。

  继续前行,转弯左手边是一条人工挖掘的河道,时常可见有人“拷浜头”。在河中选取一段10来米长度、两端用泥土筑成的大坝拦截,拷浜者穿着短裤,站在齐腰深的水中,两人一组用木桶将坝内河水舀到坝外,数人齐心协力,持续不断连轴干。随着水位逐渐降低,惊扰了鱼儿平静的生活,纷纷跃出水面企图逃生,拷浜者面露喜悦,干得更欢了。一旦河水见底,大大小小的鱼挣扎着活蹦乱跳,捕鱼者忙不迭地捉住一条条鱼放入大盆中,每次都是乘兴而来,满载而归。结束后大坝拆除,河水复原。到了冬天,小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我们捡起路边的石块扔向冰层,砸出一个个冰窟窿,以此取乐。

  右手边是一片无花果园,路边还有不少野生的桑树,树上结满了紫色桑子,微甜。男生爬在树上,边采边吃。还有些树长得太高,几个小伙伴使劲摇晃树杆,桑子纷纷摇落,大家一哄而上,你争我夺,生怕少拿了自己吃亏。一顿狂吃后,一个个嘴唇发紫,仿如抹了深紫色的口红。

  沿马路边是一条桃浦河,那时河水清澈,鱼翔浅底,不时看到有人用网在河里捕鱼,还有人在河里游泳。我们几个小伙伴在岸边挑选一头薄一头厚的石头片,使劲扔向水面打水漂,比谁扔的水花数多、距离远。

  河中带篷的木船缓缓而行,纤夫行走在岸边,低头弯腰曲背,费力地拉纤,久而久之硬生生地踏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另一人站立船上手持撑船竹篙,将竹篙插入河底,竭尽全力撑篙,还要反方向行走在船板上助船前行,周而复始。这些船民无论酷暑严寒,长年累月吃住生活在船上,被称之为“船民”。偶尔也会看到用水泥制成的船只,船尾装着小马达,随着“达、达、达”的马达声,载着满船货物行驶在河上,这应该是跑运输的吧!

  继续前行就是国际电台,门口有解放军战士站岗,肩背着的步枪上了刺刀,威风凛凛。整个电台四周用铁丝电网围着,给人以森严壁垒的感觉,听说铁丝网平时带电的。我的不少同学家长在国际电台上班,他们的家就住这里。

  途中还需经过一座桥,记得一次因调皮吓得我不轻,一辆卡车上桥时减速缓行,从身边经过,以为司机看不到我,我双手吊在车厢后挡板,双脚离地,觉得挺好玩的。哪知司机早已从后视镜中看到,停车后吓唬要将我带走,吓得我连连求饶,此后再也不敢了。

  往前行是农村生产队,村庄内房屋星星点点,这是农家住户,时常可见炊烟袅袅。一片片农田包围着整个村庄,农民在田间辛勤耕耘,这里是蔬菜区,大都种的是绿叶蔬菜,也有少量地块种小麦。

  我脑海里印象最深的是,夕阳西下,一只体形庞大、肚子圆滚滚壮实的水牛,边走边吃着路边的青草,牛背上坐着一位牧童悠闲自得,既放着牛,又看着书,充满了诗情画意!偶尔见到两少年前后紧挨着同坐牛背上时,不时嬉笑打闹玩耍,让我羡慕至极。当时多么渴望能坐在牛背上亲身感受一下,一定非常有趣。

  夏天放学途中,马路上时常开过装满冰块的卡车,在阳光强烈照射下,毫无遮盖的冰块迅速融化着,车厢向外不停渗透着冰水,滴滴答答沿途洒了一路。坐在车厢冰块上的运输工人,见到行走在路上的小学生,不时将融化的小冰块抛向我们,引起大家的一阵哄抢,各自往自己的脸上、胳膊上、腿上涂抹,瞬息降温,好凉爽啊!偶尔抢到稍大的冰块,赶紧拿着一溜小跑回家,用作冰镇西瓜用。

  走到居住的高校家属大院门口,时常可看到卖货郎用一根弯扁担挑着两个浅平的竹匾,上面铺着一小块木板,板上面放着一大块麦芽糖,麦芽糖上面蒙着一块白色的布,麦芽糖的边上放着敲糖的刀。卖糖时刀放在麦芽糖上,用小锤砸在刀背上,就敲下了一块糖。

  另外还有那卖棉花糖的,由呼啦呼啦转得欢快的棉花糖机一丝丝吐出来,周围便牢牢地围着一圈眼巴巴瞅着的小伙伴,屏息凝神地看着又细又轻的糖丝一缕一缕在竹棒上渐渐成型。那时父母偶尔会给我2分零花钱,视如珍宝,一般不舍得用,等到积攒数额稍大些,有时也会狠心摸出解解馋,棉花糖轻飘飘地比棉花还轻,化在嘴里便是一口甜腻的白糖味,那一刻感觉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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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浦时报五角场·文苑08放学沿途小记 2020-03-03 2 2020年03月03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