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将大饼、油条、豆浆、粢饭“四大金刚”称作中式快餐,那么这菜泡饭、面疙瘩、烂糊面则是那快捷简易可当主食的的老便当。
用上海话讲“老便当”三个字,除了理解为老方便的意思外,还可表达老早(过去)有过的便当(吃法) 。
对以米饭为主食的南方人来说,当年家里的晚餐可以不剩碗脚(剩菜),但饭锅里不能不留剩饭。它是家中第二天的早饭,不剩的家长可要额外多花钱去买早点了。
泡饭的制作十分简单:只要将锅里隔夜饭装进碗里,再用热水瓶里开水冲淋,合上盖稍焐烫两遍。一会儿就可得到吃口松软、带水润喉的热水泡饭。
如配上些自制的腌萝卜或切细成丁加进辣味炒就的咸菜,在那软糯甘甜的泡饭中渗出口酱(咸)菜的鲜脆、咀嚼的快感,嘴里自然产生种惬意的满足。当然如有油条作伴侣或油氽花生、豆瓣当知己,那这顿泡饭定会多吃半碗。
有隔夜菜可同煮时,那就不会用开水泡烫的方法了。先把隔夜菜倒入剩饭的锅里,加适量开水,连锅一起端上煤炉去烧。待将锅中饭菜煮沸,再根椐咸淡调味。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来可对隔夜菜进行高温杀菌,二来又可获得热腾美味的菜泡饭,尤其在冬天。
你看,虽然它们都叫泡饭,但操作上还是有点两样。用开水烫焐出来的叫开水泡饭,用剩菜和冷饭煮出来的是菜泡饭。在制作上它们都很方便,只是用开水烫焐和上炉去煮的区别。
随着生活水平提高,人们对早餐不再追求充饥、填饱肚子了,而讲究营养价值、计算热量,泡饭因此露脸少了。当然遇有剩饭时,我们这些人仍旧会用它们来过把瘾。
不过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在坊间不受待见的泡饭竟然走红饭店!它是用做龙虾刺身后剩余的头、尾及虾壳,熬煮成汤,再添入新炒的蔬莱和米饭同煮而成,这就成了豪华版菜泡饭。
如果把泡饭看作是吃米饭习惯的一种延伸,那么做面疙瘩、烂糊面就是对改变以米饭为主的饮食结构的一种接纳。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有段时期,南方居民的粮食定量里要搭配一定比例的面粉。为消化掉面粉,大家都学做起不熟悉的面食。有摊薄面饼、有做馒头,还有学做手擀面。学了才知道要做出好面食并不简单。拿面粉发酵来说,时间温度掌控不好,不仅面会僵硬味还酸。而做馒头、手擀面都需在大案板上操作,这对蜗居的上海居民来讲有些力不从心、施展不开。
所以大多数人都采用简单方便的摊薄饼和做面疙瘩汤来吃。制面疙瘩汤可分成软、硬面两类做法。
软的可将面粉加水调成滞流状的厚稠面糊,再起锅煸炒蔬菜到半熟时注入水加盖同煮。待水沸揭盖后,在锅口上一手端碗一手捏筷。碗口对准锅水将碗略倾,以便稠面朝碗沿倾流。在稠面淌出碗沿下倾的瞬间,忙用筷子朝碗口那么一刮,一条两头细中间粗的湿面糊顺势跌落、滑入锅中沸水里。
只要碗中有稠糊在外倾,筷子就会不停去刮。锅里的疙瘩遇沸水就会定型,煮熟的面疙瘩在水中翻滚,看上去犹如条条小鱼在游动,煞是有趣。待沸水中的面疙瘩断了生且全部浮起,这才算大功告成。
硬面是先将面粉加少量水,揉捏成不沾手的面团备用。待锅中菜和水煮沸后,一手握面团,另只手的拇指和中、食指同用指尖去拈下一撮面片,摘下的面片其状就如猫的耳朵一般大小。故也有人称其为猫耳朵。
做这种面疙瘩速度很快,只要看锅里有空隙的地方,都可将随手拈下的面片朝那投放。待拈完面团,只需用勺子在锅水里翻推面片,让其断生即好。
这软、硬两种面疙瘩只是各人口味的选择,并无优劣之分,它们也可用来消化剩莱。相对于做馒头,制面条来说操作上是便当的。当然,它也被厨师们升级到了饭店,那就是采用海鲜食材作辅佐的海鲜面疙瘩汤。
烂糊面好像少了逆袭机会。四十岁以下的人可能都不知道什么叫烂糊面。这种面大多出现在单位食堂。有时作为中班职工下班填饥的夜宵,也可作为对职工参加义务劳动时、不收取饭票的一种犒劳。
它可不是刻意的创意,是食堂职工在售完正常面条后,对剩余那些“食之太短、弃之可惜” 的短头断尾面屑攒集而成。每天剩下的不多,但又不想丢弃浪费。为防止它们因时间长而产生变质,食堂职工就会将它晾晒保存起来,积累到一定数量食堂里就会做出烂糊面供应。
做烂糊面当然也可用剩菜或炒新鲜蔬菜。为确保食品安全卫生,一般会先将这种干条面过水煮沸,然后再捞出,另放进大锅里和菜、汤同煮。干面头很耐煮,不像新鲜面容易起浆变糊,即便煮到酥烂仍旧有型,但毫无嚼劲。吃它大都像吃粥,用口抿用嘴喝,入口后嚼烂菜便可毫不费力地连汤带面滑进肚里,只在舌腔里留下咸鲜的味。
这些是我们这代人吃过、做过的老便当,裹挟着充盈的人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