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五角场·文苑
上一版3   4下一版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老家园里一棵树

  ■陌桑文

  母亲从八百公里外的檀树嘴老家打来电话,话语有些急促,有些气愤。母亲说屋后菜园里那个栎树,三十多年了,太高太大,菜园被它遮掉一半,她想把那树卖掉。不料,树刚伐倒,村庄里一户人家却说树是他们家的,要母亲把卖树的钱给他们家。我说那钱你给人家了吗?母亲说给了。我说妈咱不缺那点钱,你别生气,那钱我给你啊。母亲说,这不是钱的事,关键是咽不下这口气!

  母亲的心情我是理解的。那棵树是我眼见着长起来的。开始是棵野生的苗,爷爷见它长得茁壮,耕地的时候,就留下了。一两年后,它就在满园坝的蒿草荆棘里出类拔萃了。爷爷先是在栎树杈上挂水壶挂草帽,后来就在树干上栓牛,再后来就坐在树下乘凉小憩了。菜园子一直是我家的,先前是爷爷奶奶侍弄,爷爷奶奶去世后,父亲母亲接着侍弄,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在家侍弄。虽然我离开檀树嘴已经二十年了,但是,对那棵栎树还是有很深的印象。那家人说树是他家的,理由是树离他们家房子近。

  我跟母亲说,我何尝不知道你是为了争一口气?可是,我们为一棵树,跟人家起争端,合适吗?虽然我在外地不是当什么官,但是也算知书识礼,在这些小事上礼让礼让,檀树嘴的人不会觉得我家好欺负。我请母亲委屈委屈,别再提这个事了。母亲虽然心情平静了,但嘴上还是说,我跟父亲一个样,从来不知道维护自己家的利益。

  我知道,母亲尽管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支持我这么做的。她之所以跟我说这件事,也就是受了委屈之后,跟儿女倾诉倾诉,并没有让我去跟人家一争高下的意思。不过,听母亲这么一说,我也惊讶地发现,我处理邻里关系的原则,真的跟父亲如出一辙。

  我家门前原来是一片河滩。在以粮为纲的年代,荒滩都被改造成了水田。因为这片水田的灌溉成本太高了,没几年就荒芜了,并长起了芜杂的灌木。父亲见那旱田抛荒很可惜,就花了很多时间,把那旱田整理出来,种上烤烟。那一年烤烟收成很好,村子里一些人就说旱田是公家的,不让父亲再种了。父亲就没有种,旱田再次抛荒。几年后,旱田里灌木丛又长起来了,父亲忍不住再去拾掇那片荒地。这一次,父亲不种任何经济作物,而是栽上了杂色的小树。

  那些年,檀树嘴的人家还是靠燃烧秸秆和蒿草做饭。父亲说,等这片小树林长起来了,我家每年修整树枝,都能对付几个月的柴火。然而,没几年,村边一户人家突然说,那片荒地离他家近,应该是他家的。一开始那家人不经我家同意,就去树林里砍树,父亲装着不知道,也不让我们去制止。后来我家去树林里修整树枝,那家人居然出来干涉,说那些树全是野生的,野生的就是他家的。我气得不行,因为那些树,是爷爷父亲和我一起栽的。但是父亲还是作出决定,那片树林我家不要了。

  父亲总是说,咱们不能为蝇头小利影响邻里关系。和睦相处比什么都重要。只有跟大家都和睦相处,你在檀树嘴才住得舒坦,做人才有意思。父亲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门前人家挖排水沟,每下一场雨,就向我们晒场拓展一点。父亲很无奈,就运来一车砖头,主动把我家晒场让出一尺,沟沿用砖头砌好。从此两家再无纷争。

  去年清明,我回到檀树嘴,看见整个村庄都变换了模样。父亲砌的水沟还在,而门前的人家早已搬走,留下残垣断壁,显得格外凄凉。村边那片树林也没人要了,长满了灌木和荆棘,连道路都被覆盖了。过去的那些争执显得毫无意义。

  老家的黄梅戏里有个七尺巷子的故事:大学士张英老家的房屋与邻家有条一尺宽的小巷,邻家扩建房屋时,想占用这条巷,于是起了纷争。张母写信给儿子陈情。张英写诗一首回复:“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母有感于儿子的深明大义,主动退让三尺。邻居见张家退让,很惭愧,也让出三尺,于是就成了“七尺巷”。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第01版:一版要闻
   第02版:特刊·群众路线
   第03版:要闻·综合
   第04版:民生·社会
   第05版:评论
   第06版:城事·三区
   第07版:生活·资讯
   第08版:五角场·文苑
老家园里一棵树
垦丁热带风物记
春之萌
丹霞记忆
“散文是一切作家的身份证”
德国汉堡阿尔斯特湖
杨浦时报五角场·文苑08老家园里一棵树 2014-03-11 2 2014年03月11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