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时报周末·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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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知青岁月

  ■邵秀章 文

  五、一次“违章操作”的代价

  我们砍的杂柴燃烧的时间短,用当地话说就是不经烧。

  听老乡说,在十多里外的泡木林有青杠树,那是一种很经烧的柴火。这天一大早,老乡王树华带着我和邻村生产队的上海知青张学良、顾致远等四个人一起向泡木林出发。泡木林很远,有十几里路,属于另外一个人民公社,严格来说我们不是去砍柴,是偷柴,所以心里还有点虚。

  好在一路上王树华不停地给我们打气,“那里没有住人,大胆地砍,不要怕。”话虽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不踏实。

  不知不觉的在忐忑中就到了泡木林。泡木林所在的山谷里,有清澈的溪水从谷里流淌出来,谷内野草没膝,无野径,其林木却与别处柴林不同,铺天盖地的茂盛,且蝉声鸟啼声绵绵,撩人心扉。我取下特地带来的大砍刀小心拨开杂草,沿谷底崎岖路面勉强前行,地面腐叶叠压绵软湿滑,深一脚浅一脚踩上去感觉松松软软的,脚底下有种抓不住地面的感觉,偶见裸露石块也结满了青苔。往坡上行走约四五十米开外来到泡木林,泡木林林木密集遮天蔽日,林间黑黝黝的似深不可测,行走中才发现腐叶和杂草的露水早就打湿了我的裤腿。

  我借助从树叶间透过的阳光依稀分辨,不远处似有一颗青杠树,于是抡起大砍刀就砍了起来。青杠树很硬,刀砍在树上发出“当当当”的声音,刀把将手震得生疼,经过一阵砍伐总算把青杠树放倒了,再费力地拖到山路旁。

  看着放倒的青杠树,我发呆了,看似只有碗口粗的树我却拿不动,无法扛在肩上,更无法行走。我想,只有分成长短两截拿走长的一截,于是就坐在地上拿起刀砍了起来。就是这危险的动作让我吞下了差点送命的苦果。

  当砍到不知第几刀的时候,只听见“当”的一声刀从树身上滑出,砍到了我的脚踝上。只见脚踝处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雪白雪白的肉,没有血出来,也不疼。我惊呆了,慌忙用手按住伤口,声嘶力竭地大喊,“我砍到脚啦,砍到脚啦。”我的声音在颤抖,山谷里回旋着凄厉的喊叫声,这时鲜红鲜红的血从我的手指缝隙里冒了出来。我不停地叫喊着,王树华和张学良他们都下来了,王树华看了看伤口,连声说莫慌莫慌。然后就在山坡上摘了些不知名的植物放在嘴里咀嚼,把它敷在伤口上,再找了一个大大的树叶把伤口处包裹一下,最后剥了根细细长长的山藤外皮,把我的脚踝包扎得五花大绑。趁着敷草药,我才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刀口约3公分长,很深,万幸的是没有砍到静脉,离静脉1公分左右,稍许再过来一点点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草药真管用,只一会儿血就止住了,青杠柴火是无法拿回家了,我只得用一个树枝作拐杖一瘸一瘸地跟在他们三人后面。在行走中不时有血从包裹的树叶缝隙处渗透出来,还好,伤口不怎么疼。

  此时天已将近正午时分,八月骄阳似火,山谷里不时有股山风吹过,虽有一阵凉意,但仍抵挡不住热气蒸腾,尽管热,我们也不敢脱下长衣长裤,因为手腕处、脚脖子、颈部等裸露之处,仍不免会被荆棘灌木和有锯齿的野草刮出口子,在汗水腌渍下火辣辣的疼。

  我们一行四人在阳光下走得好渴,仿佛整个喉咙都快要冒烟似的。

  好不容易见到路旁草丛中有一潭清水。张学良窜过去俯身细看,是一尺见方、约半尺来深的泉水,泉水清澈见底。我们几个大喜过望,他们三个依次趴在地上,痛痛快快地吮吸清凉的泉水,我则享受用树叶卷起舀水送到我嘴边的待遇,那种感觉真爽,最后他们几个又洗洗脸、浇浇头、浇浇身,凉爽了一把才继续上路,当然喽,我是败兴而归的。

  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生产队照顾我不用下水田,跟着妇女们在旱地干活。由于是大热天,尽管我已经很小心,可伤口还是感染了,创面总是反反复复不愈合,公社卫生院的刘医生说我的伤口已经是溃疡,比较顽固难好,并责怪我为什么不注意伤口的卫生。历经前后大概三个多月的时间,伤口总算全部收口了。

  按现在的说法,我那一次坐在地上砍树应该是“违章操作”,有了这惨痛的“安全事故”教训,我学乖了,做事也变得小心了,在以后的砍柴、劈柴、开山放炮、垒石坝、扛木头等重农活时再也不敢鲁莽,这是我付了一个不菲的学费换来的,这个代价值,要不然年轻气盛的我还不知会闯出多大的祸来。

  六、与死神二次擦肩而过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整个正安县通电的地方不多,“电”在那里还是挺稀罕的。

  1973年,贵州省水利电力局的技术人员经过勘察后,确定在我县凤仪镇的良坎河的某个河段截流建造水电站,其发电量可解决全县几个区的用电量。工程在当时还是算蛮大的,各公社都要抽调民工去建设水电站,待遇是每人每天工资8角钱,补助1.5斤粮食,以区为单位组成建制连(当时是县、区、公社三级组织)。我在公社秘书杨绍雄(苗族干部)的鼓动下也报了名,杨绍雄任连长,我在连部负责宣传、统计兼粮食保管员之类的事务。

  有一天,连长杨绍雄找到我,要我陪他一起去他家看“毛脚女婿”,我说:“就不去了吧,你家女婿我认识的。”其实主要是怕坐上拖拉机颠簸近百里的山路,人会难受得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似得。

  事后回想起这件事也觉得好怪,那天我就是不愿去,杨连长就是硬要我去,几个回合下来盛情难却我也就勉强同意去了。在他家住了几天后又上了拖拉机一路颠簸回到连队驻地。远远地就看见我的土坯房山墙最上端不见了,“怎么的,难道小偷进去过了。”我满腹诧异下了车,急忙打开寝室门,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呆了,一个比脸盘还要大的干泥巴块砸在我的床头上,连简易床的一个脚都被这坨大泥巴给打断了,原来挂好的蚊帐一个扣结也断了,无力耷拉下来,床上和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泥巴块,从屋内抬头就能看到屋外。

  原来我随杨连长走后,驻地连续下了几场大雨,有缝隙的泥巴山墙在雨水的浸蚀及大风的作用下朝里坍塌了。看着散乱的这一切,我不禁毛骨悚然,庆幸我的命大,如果那天我没有随杨连长去他家去看女婿的话,大约会在睡梦中毫无痛苦地就长眠于他乡……

  在那个年代,不少上海人过年总喜欢烧笋干炖红烧肉,它那独特香味无法抗拒,令人垂涎,只是嫩的笋不多,吃起来让人多少有点败兴。我们那个县城周围盛产笋干,当地叫做“玉兰片”,笋干用水发好后白白胖胖嫩嫩的,烧成笋干炖红烧肉吃在嘴里那感觉不要太好,我每年都会买些带回上海,送给亲友们略表馈赠。这一年的年底,我照例坐上长途班车到县城去买些笋干准备带回上海,在返回的路上,我二次遇险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班车上只坐了十七八个人,车子沿着“之”字盘山公路吃力地爬着,车厢里除了嗡嗡的引擎声就是车窗玻璃发出“哒哒哒”的震动声,单调得很。虽然车厢里很冷,我还是抵挡不住睡意闭目小憩起来。迷迷糊糊中只听见一个急促的声音“完了完了”,语调显得很紧张,我睁眼一看,糟了,车子在一个斜坡上打滑,正在向后滑动,我忽然意识到,车子滑坡了!

  在冬天的山区,车辆滑坡是很危险的,往往会车毁人亡。我一下子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双手紧紧地抓住前面座位的把手,班车还在往后退,我前排的一个年轻人,低下头想钻到座位底下可怎么也钻不进去,屁股撅得老高,我越发抓紧把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谢天谢地,车子滑到公路边的枯草上总算停住了,大家争先恐后地下车,惊魂未定的我赶快拿着司机给的三角木墩死死地卡在车轮底部,其他人也纷纷搬起石头填在车轮的底部,以防车辆再向后滑动。这时候我才发现死亡与我们近在咫尺,公路外边就是一个好几十米深的沟堑,沟底散落着大小不一的乱石和树桩,好险啊。

  定下神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路面上有些亮莹莹的薄冰,坡上的树枝上挂着长短不一的冰凌,原来高山上下过冻雨,当地把冻雨叫做“凌”,冻雨落在地上、树枝上就会形成冰层,在冰面上走路很滑,容易摔跤。冻雨是驾驶员山区开车的大忌。

  这个驾驶员也太大意了,班车没装防滑链就行驶在海拔1000多米且有薄冰的路面上,难怪车子会滑坡差点车毁人亡。驾驶员亡羊补牢,在车底下铺了张油布就躺下去给轮胎装防滑链,我们忙在一旁帮他搭搭手。

  当班车重新启动上路时,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呼声,大家就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互相庆幸躲过了一劫……劫后余生的我们似乎完全忘记了几分钟前曾身处险境,也忘记了自己在死亡来临时那瑟瑟发抖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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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浦时报时报周末·文苑08我的知青岁月 2016-04-23 2 2016年04月2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