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初学写字,照着范本描画是绕不过的一步。不管是描红也好,影写也好,双钩也好,一本好帖是必备的,它是学书人心目中亦步亦趋刻意模仿的典范。
相信大多数人都有过这样的体会。明明照着帖写,写出来的字和帖上的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大师的手笔,该肥肥,该瘦瘦,横直撇捺,笔锋干净利落,尤其是结构,高低搭配、左右恰当,怎么看怎么舒服。而自己老老实实、按部就班、一丝不苟照搬的,为什么写出来就那么丑呢?
或曰,你临帖是怎么临的?答:我每写一笔,都要扭头看一眼帖,不敢有丝毫闪失。有时甚至行笔至一半,都要再回头望一眼,才敢收笔呢!
看来,毛病就出在这里。
写字如同画画,是一种艺术创作,讲究照顾全局,讲究一气呵成。如果把写字过程切割,零打碎敲,结果必然支离破碎。即便从微观上看,或许某一笔、某一撇还有可观之处,但从字的整体效果看,不免有顾此失彼、轻重失衡的弊病。
或许举个例子能更清楚。我小的时候市面上还能看到画像店。顾客交一张人像照(往往是三寸小照),命画师放大画一张大像。画师是如何操作的呢?首先拿一块透明的九宫格片压在人像照原件上,将人像照横、竖等分成若干小方格。然后在画纸上用尺照样分成若干方格。工作时,只见画师一只眼上套一枚放大镜仔细观察照片,然后用沾了炭粉的笔一点点,轻轻照着照片在画纸的对应格子上擦、描。这样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摹描,最后居然成就一幅与照片完全一样的人像!当然,画师要有非凡的耐心才行。
我至今还记得,那种画店门口常常挂着用来招徕顾客眼神的明星大头照,以及“某某画室”的大字招牌。后来画室不知不觉从街头消失了,不过,在电脑喷绘技术问世前,马路上大幅商业广告或公益广告,还是要靠人爬在长梯子上手绘,所用的手段也是相同的方法:画上格子、对着小样临摹。这样搞出来的东西,固然与原作相比十分精准,但向来都不能称之为艺术。
我不知道艺术家在临摹先人名作时是采用的何种方法,不过想必不会去画方格子。艺术家无论是创作还是临摹,一定首先是要坚守自我。用自己的眼、自己的手,画出自己的作品。即便是学别人,也一定要先把别人的东西吃透记熟,化为自我,然后再动笔。
回到写字这件事。我们写字需要临帖。但临帖并非看一笔写一笔。如若那样,那就纯粹是依样画葫芦了。临帖之前要先读帖,先把要写的这个字反反复复看仔细,琢磨一下哪起笔、哪收笔;何处轻提、何处下顿;左右上下结构安排;一些部件与平时规范化的写法有何不同;需要注意些什么问题……把这些都看明白了,想好了,再动笔。动笔时一气呵成,不用再“顾盼回头”看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