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时报周末·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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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建  文

  上世纪70年代末,我参加好友李兄的婚礼,只见他西装笔挺地出现在我眼前,裁剪得体、做工精致,整个人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得知是请一位奉帮裁缝师傅定做的。第一次听说还有奉帮裁缝这一说,想当然地以为是家住上海奉贤的裁缝,遂向他打听这位奉贤师傅的家庭住址。李兄听后笑得前俯后仰,蝉不知雪的我为此闹了个大笑话。

  事后才得知奉帮裁缝称谓的来历:在19世纪末,浙江奉化许多人外出谋生,不少人在异乡从事裁缝。渐渐名气越来越响,生产规模随之不断扩大,将亲戚、朋友、同乡带了出去共同从事裁缝行当。久而久之队伍壮大,形成了“奉帮裁缝”。

  李兄赞不绝口地向我推荐了这位手艺高超的奉帮裁缝师傅,同时给了其家庭住址。几天后,我和妻子迫不及待按图索骥,走进了南京东路的一个小弄堂口,七拐八拐找到大门牌号,径直走上了狭窄陡峭的楼梯,在昏暗的光线中摸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上楼,年久失修的木梯颤颤巍巍,不时发出“吱咯吱咯”不堪重负之声。这里仿如72家房客,在众多住户中,寻寻觅觅找到了门牌号,敲响了房门。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先生开门探头张望,师傅见我俩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布料,未等我们开口,已明白来意,热情邀请我们入室。

  走进一个七、八平方的亭子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裁缝铺,斗室虽小,五脏俱全。一眼望去,上上下下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种布料,头顶斜上方一件挨一件排列整齐地挂着制作完成的衣裤,可见其生意兴隆。一台缝纫机安放在正中央,头顶上面的电线垂直吊下一只光秃秃没有灯罩的灯泡,房间角落竖立着一面与我身高相仿的大镜子,身旁一张1米多长的熨烫桌上铺着呢毯,上面放着裁缝剪刀、卷尺、划粉、直尺、电熨斗等,一应俱全。

  我拿出一块藏青色全毛华达呢毛料,请师傅做一套中山装在婚礼上穿。当年已有少数新潮新郎在婚礼上穿西装,但我觉得做中山装平时穿的机会更多;另有一块银灰色华达呢毛料做套女式西装,妻子做新娘时穿;一块织锦缎面料光滑细腻,花纹精致,色彩绚丽,质地紧致厚实,做成当年流行的新娘棉袄;而市场上非常抢手夹着银色小点的银枪呢料,是托在布店工作的同事购买的,做一件新娘的短大衣。

  一切交待清楚,裁缝师傅不厌其烦为我俩上上下下仔细地丈量了好几遍,告知衣裤长短、肥瘦尺寸,征求意见确定后认真记录了下来。接着约定了下次试穿衣裤的日期,嘱曰:“若试穿时觉得尺寸不太合适还可修改”。真是一丝不苟,我俩千谢万谢告辞。

  数天后按约再次登门,试衣已成型,裁剪后的衣裤每片之间稀稀拉拉缝着长长的针脚,个别地方用大头针别着拼接而成。中山装与西装的胸部位置,用硬硬的白色衬垫支撑,显得格外挺刮。师傅告诉我们,长短肥瘦若需变更,只需拆去几针即可修改,易如反掌。整个试穿过程师傅尽心尽责,前后左右全方位仔细打量,用皮尺上下来回丈量,嘴里喃喃自语,不时提出修改建议,得到我们首肯后一一记录。试衣过程耗时许久,耐心细致的工作态度令我俩折服。告辞时师傅操着浓浓的浙江奉化口音:“衣服尽管放心,保证你们称心如意。”

  取衣那天,我穿上新做的全套藏青色中山装,妻子穿着银灰色全套西装,我俩对着镜子上下左右全身照了个遍,找不出任何瑕疵,非常合身得体,极为满意,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尤其,那件中式织绵缎棉袄,古色古香,衣服上的盘钮精致别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师傅说做盘钮特别费时,真可谓慢工出细活。

  到家后,我俩将所有衣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手工缝制,针脚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用现在的说法是地地道道的精加工。以至于若干年后我有些发福,想将裤子的腰围放大些,拆线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拆了一小段,无奈之下最终放弃了。

  真是货真价实的奉帮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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