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必芳 文

　　同江市战友在黑龙江畔的街津口，给我们寻了一套夏天避暑的农家小院，去年6月底我们前往翻修。

　　房屋长期无人居住，门窗早已破损，屋内倒成了燕子筑巢的好去处，施工人员进驻时，一窝燕子刚出壳。半个多月后，小燕子能在室内转圈飞行了。又过了几天，在大燕子的诱导下，它们全部飞到室外开始了新生活。

　　就在这窝小燕子离开的前两天，顶棚的另一角又有一对燕子筑巢。还没有等到全部完工，燕妈妈就迫不及待地孵起蛋来。原来，北归的燕子在整个夏天能孵化两窝小燕子，第一窝一般在5、6月间，第二窝在6月中旬到7月初。现在已是7月底，燕妈妈能不着急吗？

　　8月8日，从巢穴里第一次传出“唧唧喳喳”的叫声。登高一看，窝里有5只嗷嗷待哺的燕宝宝，正张着大嘴等着喂食呢。对这窝姗姗姗来迟的小燕子，大家充满了怜爱和担忧，生怕这窝燕子成不了。

　　大燕子每天进进出出忙着哺育雏燕，常有排泄物溅落到蚊帐上，有时还会污染饭桌，但大家只是善意地摇摇头，一笑了之。

　　这里的夏天很凉爽，赶上刮风下雨还会感到阵阵凉意，施工人员用塑料布遮挡门窗时，总要留出大燕子进出的前后通道，结果刮进屋内的雨水经常会打湿被褥，但工人们没有一丝怨言。在大家的关爱和燕爸燕妈的辛勤照料下，燕宝宝一天天长大，会站在窝边探头探脑向外张望了。

　　本来顶棚翻修工程早该进行，为了这窝小燕子施工计划一改再改，到了8月中旬，不能再拖了。如何处置这窝小燕子，成了一个棘手问题。有人提议，把巢穴移到别处，马上有人反对说，换了地方大燕子会拒绝喂食；那么人工喂养吧，有人说小燕子根本喂不活……真是一筹莫展。最后商定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整体搬迁，就近安置。

　　8月19日上午，冷师傅小心翼翼地把燕窝摘了下来，在背面抹上水泥浆，然后登梯将它粘在屋外窗框上。小燕子吓坏了，整个搬迁过程中，一声不吭。刚刚搬开梯子，大燕子就冲进室内，即刻又飞了出来，来来回回，进进出出，找寻中还发出不安的尖叫，看来大燕子慌了神：燕宝宝呢？燕宝宝怎么不见了？！

　　我站在室外树荫下，紧张地注视着大燕子的一举一动，就怕它们失去耐心，放弃而去。此时，从惊慌中安定下来的雏燕，对大燕子的叫声作出了回应。燕宝宝的鸣叫引起了一只大燕子的注意，它终于发现了窗框上方的巢穴！

　　随后，这只大燕子围着巢穴不停转圈，仔细端详，当它最终确认窝中的小燕子就是它的宝宝时，即刻落到了窝边。几只燕宝宝立马齐刷刷伸出头来，张着大嘴等着妈妈的美食。看到这温馨的一幕，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有点出乎意料。过了不一会儿，现场同时出现了5、6只燕子，它们围着巢穴上下飞舞，有的还落到窝边仔细打量……反正从那天起，每天黎明到傍晚每隔一阵，就会有一只燕子前来喂宝宝。我猜想，除燕爸燕妈外，是不是燕宝宝的叔叔、阿姨也赶来帮忙了呢？

　　小燕子长得真快，站在下面也能看到它们的身影了，我忍不住搬来梯子想看个清楚。5只燕宝宝个挨个地围在窝边，它们一点也不怕人，漆黑的大眼珠直直盯着你，还会侧过脑袋瞅瞅你，呆萌的样子可爱极了！喉咙里不时发出轻轻的“唧唧”声，像是在与你打招呼……一道黑影掠过屋檐，是大燕子回来喂食了，我赶紧下撤。

　　又过了大约一个多星期，小燕子羽毛渐丰，常站在窝边扇翅膀，有人还看到一只小燕子飞出巢穴，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窝里。目睹燕宝宝在新环境里茁壮成长，大家十分欣慰。

　　8月底的一天早上，我刚到现场，工人就跑来告诉我：“小燕子不见了！”果然，原先塞得满满登登的巢穴，如今一只小燕子也没有了。难道是燕宝宝遭到了不测？检查了巢穴和地面并没有发现遭野物偷袭的痕迹，但直到傍晩也没有一只小燕子归巢，大家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第二天清晨，我刚走出小旅馆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叫声。抬头一看，屋檐上正蹲着一只燕宝宝，它仰望天空，正焦急地等待什么。不一会儿，一只大燕子急速飞来，以空中悬停的方式给小燕子喂食，我赶紧掏出手机，抢拍了这一珍贵的瞬间。知道小燕子就在附近活动且安然无恙，大家都放了心。

　　一天傍晚，霞光初上，我们坐在小旅馆院子里乘凉。对面电线上有几只小燕子在喃喃细语，邻家的大鹅正从河岸蹒跚归巢，牧归的羊群不紧不慢地从远处走过……

　　这时，从山后飞来两只苍鹰，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在清澈的天空展翅翱翔，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它们的身影在余晖的映照下格外醒目。当双鹰缓缓通过顶空时，后面的那只小鹰突然收起翅膀，像一支离弦的箭径直俯冲下来，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在我们的惊呼声中，小鹰扑向一只小燕子，就在命悬一线的当口，小燕子以一个45度的漂亮转身，成功摆脱鹰爪！小鹰扑了空，小燕子逃过一劫，在场的人松了一口气。外面的世界很精采，外面的世界也凶险，小燕子，你们可要时刻保持警惕！

　　去年夏天，东北地区台风频发，半个月里接连有三个台风侵袭东三省，历史罕见。我本以为，小燕子会像其它鸟雀一样，在台风来袭时藏在屋檐处躲避风雨，但我错了。

　　一天，风雨大作、电闪雷鸣。风雨稍停息，我隐约听到空中有燕子的鸣叫声，好奇的我撑着雨伞跑到了室外，只见灰暗的天幕上，小燕子迎着风雨上下翻飞，有的直冲云霄；有的掠地低飞；有的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当闪电照亮天空时，这些小精灵毫无惧色振翅高飞，还发出一阵阵急促高昂的欢叫声。

　　小燕子，你是在风雨中捕捉昆虫么？还是在风雨中加紧练翅、锤练体魄，为即将到来的远征作准备？我以为是后一种，小燕子明白，留给它们的时间不多了！

　　9月底的一天早晨，室外格外清静。开始没有在意，继而感觉少了什么，顿悟：燕子走了！

　　昨天还一切如常，今天怎么连一只燕子都不见了呢？难道昨晚所有的燕子，包括这窝迟来的小燕子都收到南迁的集结号了么？为什么不能分批南迁，让晚出生的小燕子多一点成长的时间呢？答案不得而知。

　　摆在小燕子面前的是充满艰辛和危险的长途飞行，从东北到海南岛附近的越冬地有万里之遥。小燕子，你们还稚嫩的翅膀能跟上大部队吗？你们在途中还能得到爸妈的呵护吗？遇到危险时你们能机警地躲避吗？

　　我只能在心中黙默为你们祈祷，祈望你们平安抵达南方，春暖花开时随父母一起重返故里。

　　小燕子，春暖花开时东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