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民龙 文

　　随着人们居住条件的日益改善，如今需要到公共浴室洗澡的人越来越少了。但追溯到我的童年时代，那时绝大部分人家的住房里是没有卫生设施的，到了冬天，洗澡只能去公共浴室。

　　记得那是一个快要到月底的晚上，我带着弟弟来到位于天目中路大统路一带的“金沙江”浴室。浴室的门外设立一个小窗口，浴客洗澡前需先购买一个标志着价格的竹制筹码，筹码一般分为两种：普通价和优待价。“金沙江”浴室的普通价一毛钱，优待价两毛钱。

　　相较于普通价，持优待价筹码的浴客可以进入专辟的小浴池，享受专用躺椅、喝杯茶等待遇，但家长规定我们只购买普通价的筹码。

　　那天，我正要上前，看见买票窗口前蹲守着一个大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向人兜售手中的洗澡票子。洗澡票子是那时候一种常见的预售代金券，面值有五分、一角和两角，一些没有建浴室的小型单位，向商业部门批量采购洗澡预售票，用来解决职工洗澡需求。有的职工就将平时节省下来的那部分票子，拿到浴室售票窗口前兜售，以换取一些零钱。

　　那男孩看到有人来了，赶忙热情地迎上来跟我们打招呼，我定眼一看，竟然是我的同学，比我大一届。这时他也认出我来了，劈头就问：“你们是用钱，还是用洗澡票子购买浴室筹码？”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他的用意了。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洗澡预售票，恳求道：“这是我爸爸单位发的票子，我们用不了，余下了，你们一样买，就买我的预售票子，再拿票子去换浴室筹码吧。”

　　这时站在一旁的那位大人开口了：“巧了，你们是同学啊？我给你们九分钱一张，行吗？”听了这话，我心里一愣，暗想：你别看我们人小，但我是了解行情的，在平时8分钱就可以换一张预售票，现在已经快到月底了，用不完的票子可是要过期作废的，越是临近月底，票子就越是便宜。

　　那个大人见我没有吭声，便说道：“反正你们一样要拿钱买，先买我的票子，一样可以去换浴室筹码，你们又可以每张省下一分钱不好吗？”

　　对我来说，一分钱也是一笔小财富，可以买一小包零食，也可以换来一粒玻璃球或者十几颗火药纸。如果这时遇到的是陌生人，我会根据行情跟他讨价还价，可是看到这位同学真挚的眼神，又想到他平时在学校里也算是个老实人，从没见他欺负过别人。我们之间尽管接触不多，但也曾经在操场上一起玩过“斗鸡”、“跳马”等游戏。想到这里，我脱口而出：“就按照原价吧，不用打折。”这句话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大人捏着硬币的手，一下子定住了，同学则要来打折后要找的硬币，赶紧朝我手上塞。我接过洗澡票，带着弟弟快步走进浴室。

　　光阴荏苒，偶然又路过此地，“金沙江”浴室早已不见踪影，童年的那段往事却油然浮现脑海，让人不禁感叹：童年的想法真简单，童年的友情真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