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锁成 文

　　每次乘车从杨浦大桥通过，总看到城市轮渡在黄浦江上行走，缓缓地、不急不慢地在固定的航线上重复，即便遇到风浪或者巨轮，也只是摇晃着迂回又驶向彼岸，没有激动没有怨言。这就是城市轮渡，从上海开埠以来就应运而生的永远的轮渡。

　　那会，居住的地方靠民生路轮渡站，从家里到渡口只有几分钟路程。小时候，从浦东到浦西总喜欢从民生路摆渡到丹东路，并不觉得烦也不觉得慢，相反觉得很有趣，过江后便步行到江浦路车站乘8路有轨电车，叮叮当当的车铃声很有老上海的味道。如是到沪东工人文化宫、杨浦公园，一般在摆渡后就直接步行。标着市轮渡船徽的摆渡壳子只要6分钱就可以乘一个来回，这个价格大概一直实行了几十年。

　　夏天的晚上，我和门口的同学还喜欢到轮渡站的浮桥上看港口的夜景，轰轰隆隆的声响，星星点点的灯火烘托出不夜城的恢宏。那时国外来的万吨轮都在黄浦江停泊，凭轮上的吊杆多少我们能大约知道巨轮的吨位。站在浮桥上，还能感受到从长江口吹来的阵阵凉爽的风。

　　从懂事那会起，我和小伙伴们每年都要到人民广场看国庆大游行。为了能赶在凌晨两点封路前进入人民广场，我们一般午夜零点出发，步行到陆家嘴，然后快速摆渡过江，因为脱一班轮渡，通往广场的路就会全部被封，晚了就只能在南京路或其他马路边看游行。到了晚上，为了减少广场看焰火的人流，通往市中心的轮渡都会封渡，我们一般滞留在广场席地而坐，直到看完焰火才摆渡回家，也不知那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头。

　　插队那会，8路有轨电车被28路无轨电车代替，就这样我也没觉得烦，还是按部就班从民生路摆渡，乘28路到提篮桥，然后转13路无轨电车到上海北火车站，回上海时也是这样倒着重复这条线路，心觉得能够又乘上城市公交、城市的轮渡，听到吴侬软语，有一种回家的激动。

　　随着城市隧道的贯通，隧道三线最早在新客站出现，每次我从外地回来，都搭乘这个城市快捷线，再也不用等待摆渡了。紧接着，我又改乘城市地铁。如今从浦东到浦西，可以搭乘地铁，可以搭乘隧道车，也可以乘大桥专线，偶尔摆渡也是怀旧，这个载着我童年记忆的城市轮渡终究在我视野里淡出了。

　　如今这个承载着历史的轮渡，还在浦江泅渡。它也许老了，也许累了，也许被快速发展的城市交通不屑一顾。但也许，它永远也不会老。我从高处凝望，它依然不急不慢，缓缓地在母亲河漂流，在夜色里悠扬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