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上有一段话:“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十分契合当下的思潮。
这些年来,社会思潮越来越多元化。但争鸣之中,潜伏着一种戾气和蛮横,使观点之间的争锋显得锱铢必较,剑拔弩张。那些偏执一端,动辄给论敌戴上足以下大狱的罪名,既毒化了思想争锋的品格,也降低了思想的醉人魅力。
偏执于某个学说而不知道融会贯通的人,都是“一曲之士”。这是庄子对很多“学人”的鄙视性称呼。因此庄子不跟井底之蛙谈论大海,是因为它受到空间的束缚;不跟夏天的虫子谈论冬天的寒冷,是因为它受到时间的束缚;不跟“一曲之士”谈论天下大道,是因为他已经受到教条的束缚。
庄子虽是2000多年前发论,但也是说给当下那些“学人”听的——当下的很多无端争论,有多少不是“一曲之士”的一面之词?
在这个盛行利益算计的时代,如何确保观点和立场的公正、可信,近乎“以道观之”?荀子的“解弊”(解除蔽惑)之论至为重要。
对今天的一些“学人”来说,有三种“蔽惑”需要解除。
第一种,解历史之蔽。清末思想家龚自珍尤其强调“欲知大道,必先为史”。历史知识的阙如,一则使研究者看待社会诸问题缺乏历史眼光,陷于理论的焦躁与短视,二则历史被人为遮蔽,研究者和一般公众惟知依傍人物,人云亦云。
第二种,解权势之蔽。求真知却被物质和权势所诱惑,通俗翻译,就是谁给钱给地位帮谁说话。
第三种,解思维才学之蔽。中国传统,向来不重逻辑思维。
近世以来,注意到这问题的还有梁启超,梁启超把这种“蔽”称为“心奴”,“心奴”有四种,诵法孔子,“为古人之心奴”;俯仰随人,“为世俗之心奴”;听从命运之安排,“为境遇之心奴”;心为形役,“为情欲之心奴”。
上述诸贤的“解蔽”之法,要旨在于,不管处境如何,要始终保持独立自由的思考,出诸公心,持诸公论,持之有据,言之成理。
从“物”的层面来讲,要做到“殊途同归”,必须对众多公共政策予以适当调整,渐次化解日益严重的贫富悬殊;公平正义制度必须建立,以此平复民众心中块垒。否则“百虑而一致”便是空中楼阁,行骗的把戏。
冯友兰先生在其生命最后时刻完成的著作《中国现代哲学史》提到,“从‘仇必仇到底’的路线转到‘仇必和而解’的路线。这是一个大转弯。在任何一个社会的大转变时期,都有这么一个大转弯。”从革命到建设如此,从思想纷争到改革共识的形成,同样如此。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