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蓝而又清澈的记忆——我正在一艘从斯德哥尔摩开往赫尔辛基的北欧邮轮上。

　　邮轮是傍晚时分鸣笛起航的。夕阳明亮橘黄，像鲜艳的水彩，泼在轮船的烟囱、桅杆、驾驶室、艏楼甲板、锚机、船身之上，汽笛“呜——呜——”鸣叫，缓缓离开码头。我愉快地倚在舷窗上，享受着这明亮的橘黄。

　　斯德哥尔摩面临深蓝色的波罗的海，大大小小十几个岛屿以巨型铁桥连成一体（铁桥外形很像上海外白渡桥，体量却极其巨大）。深蓝的海水在桥下晃动，甚至就在皇宫的堤坝下晃动，白色的浪沿，各种色彩的游艇，就像蝴蝶在蓝天里抖动。

　　邮轮离开码头，离开市区，渐渐驶向入海口。太阳落山了，只剩下余晖。

　　窄窄的航道两侧，是连绵不断的针叶林。高大深邃寂寞威严的北欧森林，用胸膛护卫着弯弯曲曲的航道。平时在城郊甚至市中心，也能常常见到它们。苍劲结实的树干，茂密浓郁的树叶，直指云天。在夜色里，它们变成了深蓝，又渐渐深蓝成紫黑。雄伟而连绵不断的，是黑黝黝的山脉。

　　深蓝色的针叶林，耐寒、耐旱。我们从瑞典南部城市马尔默驱车700多公里，直达斯德哥尔摩时，高速公路两旁逶迤不断的，就是云杉、冷杉、松树、柏树、榉树等组成的天然森林，厚重如墙，连绵不断，落叶不扫，厚叶如垫，纵情生长。到斯德哥尔摩旅舍下车，发现700公里后的商务车后窗居然没有灰尘……

　　船长通过广播，请各舱室拉上窗帘。邮轮进入夜航。深蓝、紫黑的森林和山崖沉入了夜幕……

　　我们进入餐厅用餐。音乐之都维尔纳有所谓的“金色大厅”。这艘邮轮的餐厅，完全可以冠名为“金色餐厅”。弯弯的扶梯是金色的，铺着雪白台布的桌子是金色的，欧式的椅子是金色的，雅致的餐具镶着金边，插着鲜花的花瓶描有金色花纹，灯具更是金光璀璨。北欧航船的内舾装确实考究、精致。

　　晚餐是自助餐，无需另外付费，已包含在船票之中，菜品丰盛，波罗的海所产的鱼类、蟹类、虾类唱主角，非常新鲜，几可生食。配以牛排、色拉、甜点、咖啡、牛奶、饮料、面包、水果，不成为老饕是不可能的，但是请量力而行，不能浪费，盘中不要有剩余。

　　上百人走动、装盆、用餐，却几乎无声无息，安静之极。使我想起繁华的斯德哥尔摩，白天黑夜，车如流水马如龙，不闻一声汽车喇叭。

　　很多人是从卧室来到餐厅，却都衣冠楚楚，穿着得体，西装、礼服，就像在出席一场音乐会。没有一个穿睡衣趿拖鞋的。

　　餐毕，回卧室，波罗的海深蓝海面明月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