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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篇中学作文,竟然得了75分!我的第一任中学语文老师虞老师,原是学校图书馆管理员,不太欣赏我作文的构思结构以及遣词造句,由她批改的我的作文,一个学期下来,大多维持在这么一个水平线上,最低的仅70分,最高的也只有84分,从来没有达到85分也即五分制的四分以上。说来也怪,在她后来不再教我们语文了以后,竟然在上劳动课时直接点名让我去校图书馆修补图书,说是让我多看看书,以后可以多写出一些优秀的作文。她说,其实她有意压低了我的分数,是为了让我能够可以写出更好的文章。当时,我完全不理解她的心意,甚至有点怨怪她。
但无可争辩的是,在整理图书修补图书的过程中,我确实阅读了许许多多的好书新书,印象中有不少古今中外的民间故事,诸如《中国民间故事》《非洲民间故事》《亚洲民间故事》《外国民间故事》《捻军传说故事》《太平天国传说故事》《动物民间故事》等等,大概那一时间段国内正时兴搜集民间故事的缘故吧。还有一本《不怕鬼的故事》。同时,我借机阅读到了不少长篇小说,如《新儿女英雄传》《铜墙铁壁》《保卫延安》《火车头》《风云初记》《三里湾》等等。
虞老师离开后,继任者是班主任张葆英老师,对我的作文有了一些适应性的好感,批的分数大多在80分以上,最高的竟达到了90分。
记忆深处一直铭记着她上的第一堂语文课:许地山先生的《落花生》,她一点一点由表及里地从花生说到人生。张葆英是位很严厉的老师,上课不苟言笑,但凡批评教育也鲜有当场“现开销”。我和大多数同学都应邀去过她家白相,也住在控江东三村,那委实是间斗室,一室户。印象极为深刻的是房间里和床底下都堆满了报纸和杂志。她很为拥有这些报刊自豪。
印象更为深刻的是她那种颇为特别的教育方法,很艺术。有一位王姓同学(好像叫王鹤鸣)数学成绩蛮好,但上课捣蛋,下课顽皮,不少老师见之头疼。有一次,他的数学考试得了满分,张葆英老师居然和同学们敲锣打鼓到他家报喜,次日即向全班宣布王同学为数学课代表!这一招立竿见影,王同学被彻底招安,从此成了好学生。还有一次发生在鄙人身上。有一回期末考试,英语成绩考砸了,得了29分,不及格得一塌糊涂!后来想来,可能是当年英语并不算主课,也不参加高中升学考的原因吧,那理所当然地不受重视了。谁也不会想到,张葆英老师居然向全班同学宣告说,这肯定不是管新生的真实成绩,我相信他!结果到了下一学期,我的英语考试成绩从29分呈三级跳远式一下子窜到了92分!这样的事,谁若遇上一次,都会一辈子忘不了。
后来,张葆英老师调去教导处,当了领导,不再给我们上课了。到了初一下学期或是初二上学期的时候,来了新班主任姚国逊老师,是教代数几何的,同时也是排球场上的一把好手,弹跳力上佳,拦网、扣杀均为主力队员。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衬上一副前冲三的飞机式大背头,称得上是名副其实酷得要命的帅哥。还来了一位刚从上海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倪继光,担任语文老师。倪老师总喜欢和学生们海吹神聊,经常提到与鲁迅同时代的作家姚蓬子,上课时天花乱坠唾沫四溅水淹七军!又说他的儿子姚文元,是搞文艺评论的,号称“北有戚本禹,南有姚文元”。这是在“文革”开始之前,我等孤陋寡闻的学子算是头一回闻听戚本禹姚文元的大名。
这时发生了一件令我终生悔之不及的事。初一开学时,居然在操场上遇见了一个正在踢足球的男生——尚记否,那个自告奋勇带着我追寻窃贼、并慷慨解囊赞助我教科书的长白男孩?对,没错,就是他!我们彼此认了出来,原来他是65届学生!可惜,我们仅交谈了不多几句,他便奔去足球场上踢球了。后来,也有过几次匆匆相见,均无深谈,直到彼此离开双阳中学,失去了联系,迄今只记住了他的姓:王。那个年代的孩子,似乎并不当一回事儿。
于今,唯有一声长叹空对月:桃李散落拾亦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