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登讲台的情景,有无奈,有庆幸,至今想起来,仍感到甜味绵绵。
插队的第二年,我就被贫下中农推荐到小学担任代课老师。
那是个知识贬值的年代,教师被轻视。但相较于“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晒太阳夜披霜”地在农田里劳作,要轻松得多了。而且即使把“大吼一声”念成“大孔一声”,只要有得力人保荐,照样可以登上讲台,摇头晃脑地唾沫横飞。像我这样“无权无势无靠山”的知青,能捧上这虽说随时会被打碎,但很轻松的“泥饭碗”,实在是幸运至极。
为了保牢这个“位置”,我可是用尽了心思。我把过去学到、看到、听到的历史故事、奇闻异事、神话传说、成语典故,改头换面,移花接木,涂上时代光环,配上现代名字,辅之以动作,配之以表情,在课堂上绘声绘色地讲述,在见闻不多的农村孩子面前展开了一片新天地。我把“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司马光砸缸”“曹冲称象”等故事中的主人公,都讲成“旧社会,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或“一个聪明的孩子”,既避免了“宣扬封资修”的嫌疑,又启迪了学生的智慧;而把刘胡兰、王二小、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等英雄连成“章回体故事”,每天只讲一两个。要听“下回分解”,须今天没人犯错误。如此这般,连那些对读书并没多少兴趣,人坐教室,眼观窗外,心在牵挂“下河捉鱼,上树摘果”的学生,竟也竖起耳朵听了。很快,“那个知青知识多,讲得好”的“名声”传扬开来。农村学校是没有围墙的,有时,一些家长也悄悄地站立教室外,听上几句。几年中,公社干部、校长换过好几茬,但我却一直稳居“代课老师”的“宝座”。直至恢复高考离开时,师生间为送别流下了眼泪,有几户家长还为我“饯行”,虽然仅是家养的鸡下的蛋炒韭菜、河里捞摸的螺蛳,自留田挖的蔬菜,但我至今每逢想起,觉得还能嚼出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