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华

　　最近，沪上的滑稽舞台又开始闹猛了。传统大戏《七十二家房客》“一票难求”；独脚戏精品专场《申声入耳》观者踊跃。这在滑稽艺术的市场热度一度式微的时候，在针对滑稽演员“不务正业”“吃老本”等非议时有耳闻的时候，不免让人感慨万千。

　　滑稽无疑是海派文化的重要名片。1952年，沪上滑稽名家杨华生、张樵侬、笑嘻嘻和沈一乐四个人，联合绿杨、张利音，一手创建了大公滑稽剧团。《七十二家房客》《糊涂爷娘》《苏州两公差》《宁波空城计》等看家佳作，最为观众所喜闻乐见。经典台词脍炙人口，“杨张笑沈”妇孺皆知。1966年，剧团被迫解散。1978年，人员以原“大公”为主，在南市区文艺宣传队的基础上，重新恢复建立了人民滑稽剧团。当时沈一乐已逝，曾为“大公”灵魂人物的“杨张笑沈”这一辈老艺术家，相继退休。王汝刚等年轻演员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南下北上，闯荡码头，硬是走出了一条经受了市场考验的改革新路。一支接地气的“唱滑稽”队伍，成为“上海第一富团”，包括王汝刚、李九松在内的诸多“响档”及后起之秀，成为颇受观众青睐、家喻户晓的明星。

　　曾获中国曲艺最高奖项“牡丹奖”终身荣誉奖的杨华生先生，生前当选文化部评定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独脚戏”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杨华生离世后，是不是“独脚戏”也失传了？当然不是。王汝刚是杨华生当年亲自相中的好徒弟，擅长独脚戏表演的王汝刚不光在苏浙沪家喻户晓，也是蜚声南北的“大腕”笑星之一。而已故的另一位沪上曲艺界名家黄永生，作为当之无愧的“上海说唱”创始人，曾有大量针砭时弊、放歌真善美的作品唱遍浦江两岸，风靡一时。生前自诩“唱不死的黄永生”的他，晚年一直焦心于说唱艺术的后继乏人。可惜，他生前艰辛维持着的“曲艺大家唱”的群艺乐园，如今已举步维艰。

　　一个时代总有登临巅峰的艺术及其代表人物。世易时移，艺术天穹不免斗换星移，与其说是宿命，不如说是规律。但老一代艺术家的人生谢幕，不应该等同于文艺样式的式微。老一代人身上渗透着、体现出的对自己事业的无悔情结和创新精神，对观众的热爱和尊重，对艺术锲而不舍的探索追求，那样一种至真的情怀和至诚的胸襟，是不应该有时代之限的。杨华生当年对王汝刚说“不要让滑稽灭在你们这一代”的语重心长，对艺术的孜孜以求，对后生的殷殷期许，今天寻味，更让人心生万千感慨。

　　滑稽老艺术家各领风骚、独出机杼的艺术成就和无穷魅力不需赘言。当年滑稽剧作家张双勤创作的独脚戏《头头是道》，堪称为王汝刚度身定制，也是王汝刚一炮走红的名段。其成功之道，正是体现了传统与现实真正融合、市井民俗与道德风尚自然契合，并因之具有深刻人文底蕴。《七十二家房客》为什么常演不衰、深入人心？恰恰因为人们愿意从其不厌百回改、好戏历久磨的“出新”之中愈见“陈推”。

　　文艺创作来自生活，高于生活，更是提升精神境界的灵魂工程，这是常识。有人说，滑稽不是阳春白雪，况且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瞬息万变的发展节奏了。但我要说，滑稽艺术的发展及其流派的继承创新，固然有挑战，但我们今天的“捧场”，更是要为其未来“喝彩”。我们要相信“申声入耳”——只要用心传承、出新，只要真正贴近现实、贴近人们的呼吸，滑稽也好，其他的海派文化样式也罢，都可以成为一张历久弥新的“金名片”。（来源：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