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心 文

　　午后，我倚在沙发里读《一曲微茫：充和宗和谈艺录》，一本一千一百多页的姐弟通信集，人情世事流布在家常又优雅的文字间。布布在客厅的另一端摆摊头，红黑相间的小火车头拖着几节车厢闪着头灯穿过隧道拱桥道岔，爬坡时发出嘎嘎的喘息声。高八十厘米的塔式起重机端立轨道一旁，居高临下随时准备起吊货物。

　　我看看席地盘腿，全神贯注手握遥控器的小小男生，再看看他身后上个月过三岁生日时布置的绿色垃圾车主题生日墙，手边翻开的书页里姐姐正向弟弟讲述稚龄儿子迷恋车模，拆拆装装，“是一个机器崇拜者”。噢，此语简直就是布布的写照。

　　据说小男生分为爱恐龙和爱车两大族。布布一岁左右时，妈妈大举买进玩具绘本。布布对恐龙玩偶很冷淡，还被立体书里的三角龙吓得变了脸色哇哇哭。对小车模则一见钟情，一手握一辆，上床睡觉也带着，就此开启爱车生涯。

　　车，泛指陆地上有轮子的交通工具，引申为一切利用轮轴旋转的工具。

　　家里的大人都是学文科的，平素不会主动去了解机械。现在随着布布一起进入新世界，对话里各种机、车不离口。

　　一本厚厚的世界名车百科，介绍名车的车标、产地、年代、性能特性、命名来历等等，再配上彩色图片，布布要求一款一款仔细讲解，凝神静听的样子煞是有趣。不几日，报车名，就能在书中凭车标找出来。于是在小区里散步有了新游戏，大众保时捷宝马奥迪奔驰斯科特沃尔沃一一指认，绝不出错。我一边感叹名车真多，原本毫无概念，一边惊讶爱车小宝宝图像记忆的能力。

　　停车场的车都在“睡觉”，布布更喜欢观察工作中的车辆，市政施工开挖水沟管道的挖掘机，大罐筒缓缓转动的混凝土搅拌车，鸣笛前行的红色消防车，大铁铲推着一大堆白色泡沫箱的铲运车，给街心花带浇水的洒水车，排队等红灯的公共汽车，疾驶而过的黄色工程抢险车，都看得津津有味，小区里保洁工推着垃圾车从身边经过也紧追不舍，“它要去哪里呀？”一次，一辆挖掘机在路边休息，司机见布布流连不走，好意邀请布布进高高的驾驶室。布布有点怕生，我便抱起他站在宽宽的沾满泥土的履带上，布布一袭红衣，满脸笑意。

　　在“动画时间”里，布布迷上了更多种类的机械。看一眼妈妈准备的好看动画片，就要求看汽车。不是《汽车总动员》那样的萌车，而是生产线上汽车组装视频，机器人焊接零部件，火花四射，车壳喷漆，车轮安装，整车下线，看得眼睛都不眨；还要看巨大的盾构机建造地铁，掘进机打通高铁隧道，地层复杂情况机械操作难点施工环境艰苦，硬核的画面解说也不知他能看懂听懂多少，就是天天看不够。

　　读完《一曲微茫》，得知那位“原装”的“机器崇拜者”将爱好一直保持到成年，成为飞行员翱翔天际。老话“三岁看老”，布布长大以后会怎样呢？“汽车的轮子转呀转，转呀转，穿过街道。汽车的车门开又关，开又关，穿过街道。汽车的雨刷刷呀刷，刷呀刷，穿过街道……”布布大声唱着在托育园新学会的儿歌，趴在地上用彩色磁力片搭建过江隧道，“有粉尘，要洒水！”“这里要用很多管片加固。“隧道里的灯光是长长的。”布布忙碌着，时不时对我发出指令。阳光下玻璃隧道折射出七彩光晕，通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