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光达 文

　　拣拾花瓣是内人阿珍的一次随意之举，好像去饭店饱餐后将剩余的美味佳肴打包回家一样，她怜香惜玉，眼看着刚飘落到地的花瓣色质新鲜艳丽，似乎还有气息，便拣拾了数枚，用随身的餐巾纸摊开托着带回家，将花瓣如数请进小巧的碟子里，摆放在桌子上，再慢慢欣赏肌理样貌，嗅闻散发出来的如故清香，“比在家喷洒香水感觉更好”。于是，就有了一发而不可收的——闲拾花瓣。

　　这样做，是不是惜春愁绪？曹雪芹以林黛玉之口感叹身世遭遇吟诵的哀音——《葬花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阿珍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道：“我才不是葬花人呢！我这是见好就收。”

　　“不作兴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作春泥更护花’。你知道吗？花瓣落叶是最好的肥料，有它们滋养土地才活，怎么可以与土地争肥呢！”

　　“我是想把春带回家，花瓣离枝香如故，物尽其用嘛。”

　　确实，她拣拾的花瓣搭配起来确实有点意思。第一次是迎春金钟葡萄风信子组合。迎春花的花萼绿色，花冠黄色，基部向上渐扩大，有裂片5-6枚，长圆形，发出淡雅的清香；金钟花的花萼绿色，卵形，像睫毛，花冠深黄，狭长圆形，内面基部呈桔黄色条纹，反卷，淡香。葡萄风信子的花葶顶部，有钴蓝色钟形小花聚集，就像一串葡萄，是很好的收边植物、最佳陪衬，满满的草香味。

　　这天出门我们没有拾花瓣，不是因为无花。白玉兰、紫玉兰璞玉般的花朵正被枝丫高举成酒杯的样子，旁边殷红的杜鹃和深红的茶花含苞半开，煞是好看。但树下无新鲜花瓣，我故意逗阿珍道：“今天我们不如采摘几朵枝头上新开的花回去，‘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胡说八道！”她回怼，“你折了花，叫后来的人看空枝啊？”

　　隔天淅淅沥沥下雨，没去花园，等天放晴再去，玉兰花已被雨打落在树下，颇可惜。

　　于是拣拾了第二次花瓣组合——玉兰结香蔓长春花。一白一黄一蓝，好看又好闻，幽香、芳香再加清香，花语也吉祥：高贵纯洁、喜结连理以及愉快的回忆、青春常在，让人心情大好。

　　樱花烂漫的时候，垂丝海棠和桃花也正盛开，阿珍指着阳光下的樱花对我说：“你看那些花，阳光照在边沿就像镶了一层金，颜色有明有暗，有层次感。”

　　确实如此，我点头认同。每一朵花都期待芳华灼灼，并不想轻易离开枝头。樱花翻飞如蝶翅，海棠易醉落缤纷，我们拾得的第三次花瓣组合是樱花海棠酢浆草。它们都没有强烈的香气，淡雅到只有凑近鼻子才能嗅出，但这些花，我想还有油菜花，特别能显示集体的力量，一朵两朵看看没啥动心，成排成片就形成了一种气势，令人起敬。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闲拾花瓣之举几次三番，竟然增加了不少有关花的知识。二十四番花信风，暮春时令一到，牡丹、荼蘼和楝花会依次而开，就像歌词唱的一样，“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夏花自然也会跟随其后，只要你愿意拣，荷花茉莉三角梅都会有。

　　想到荷莲，我不由得记起《浮生六记》中芸娘见荷花“晚含而晓放”的一段情节：芸娘用小绢囊将茶叶包好放入荷花内，待翌日晨晓时取出。当她把茶叶冲泡出来，满溢着荷花香气的茶汤令沈复赞不绝口。

　　多么雅致，这分明是将日子过成诗意盎然的样子——真值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