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伟忠 文
初冬的早上,我陪老伴去医院配药。
在小区门口乘上一辆网约车,行不多远,坐在后座的老伴意外发现,在我和她的座位之间,有一只手机静静地躺在那儿,猜测可能是前一单乘客粗心遗忘的。
丢失手机后的失魂落魄,我有切身体会。想起丢失手机者的烦恼、焦虑,我和老伴赶紧告知司机,并将手机交给他,请他设法尽快归还丢机乘客。
司机是位皮肤黝黑的外地小伙子,他接过手机说,有七成新,还是苹果呢!他将手机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答应做完这单,马上与前单乘客联系。
车到目的地,我搀老伴下车,司机小伙也跟着下车,特地走到我们面前,鞠了一个躬,说他代乘客谢谢两位老人家。
“老人家”!前不久,我和老伴确实申领了敬老卡。
对“老”刻骨铭心,还是我退休前三个月的一次经历。
也是冬天的一个早上,我在上海西站挤上地铁11号线,应约去浦东的一家下属单位讲课。11号线号称轨道交通线路最长的地铁,上班高峰时段车厢拥挤,我拉好车门旁的扶手,闭上眼睛,心里打着讲课的腹稿。“爷爷,您请坐!”耳畔传来一位女孩的招呼声,我依然沉浸在闭目构思中。
感觉衣角被人扯动了一下,睁眼看见靠近扶栏的座位上,一个十多岁、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示意为我让座,我下意识地摇头婉拒,暗忖:还未退休,怎就成了“老爷爷”了呢?
但女孩已立起身,坚持请我坐下,望着天真无邪的眼神,我心有惴惴地享受了一回“老爷爷”的待遇。
在公共场合第一次被陌生人尊为“老爷爷”,颇感不适。
回家与妻子说起此事,本想博得“同情”,孰料,她竟完全站在女孩一边,说:“你是到了这岁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欲反驳,妻已开始“举证”:“侬虽然额骨头上看不出电车纹路,可头发稀稀拉拉,头顶上已经全军覆没。”这倒是事实。我刚进单位时,头发如茂盛森林,半个月不理,便显得邋遢不堪,厂工会有理发手艺的小王,每月15日、30日的午休时间全部贡献给了我,至今仍心存感激。
而近花甲,两个月都不用理一次发,偶尔去小区附近的“烦恼丝”理发,胖胖的男理发师总会说:“你好久不来了。”
是啊,我这个“几根发”客户还需要常来理发店吗?
“还有,以前电梯故障,侬勿当回事,12楼走楼梯,上上下下几趟,一点勿吃力,现在呢……”妻还在揭短。“好了好了”,我已毫无招架之力。
外有尊称,内有“佐证”,焉能“不服老”!如今,逢公交、地铁上有人给我让座,我已没有了违和感,致谢后入座,内心坦然。
可对穿越时空、超前而至的“老人家”称呼,还难以欣然接受。我的理解是,这种专属高龄长者的尊称,其内涵远比年龄要丰富,比如:德高望重、胸襟开阔、处事豁达、仁慈和蔼等等。对此,我非常崇敬,心向往之。期盼着在慢慢走向这个尊称的路上,力争做一个不讨人嫌、不让人忧、不添人烦的睿智“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