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盛杰 文

    我不是美食家，但喜欢美食，特别喜欢没有任何修饰、原生态的山村美食。
    当然，这还要说到我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江西婺源的山村美食。婺源的美食大多以蒸为主，很少用大油煎炸的，十分符合既营养又健康的标准。其中一个食品，成了我永久的记忆。
    许多到过婺源的人对米粉蒸菜如米粉蒸肉、米粉蒸鸡、米粉蒸鱼不陌生，但有一样菜可能就很少见过，一般招待客人时是不会上的，只有家里有孩子上学要带菜或外出做生意或农忙时才会做的，它叫丛菜蒸猪肉。这“丛菜”是婺源土语，就是地里长的芥菜，收下来一颗颗将它晾干后，一片片洗干净放到开水锅里烫一下捞出，等到凉了就挤干汁水拿刀切成半公分左右的碎丁，然后摊到大的篾盘里晾晒，直到晒干后有一股干香味透出即可。当地老百姓将这种干菜叫着“丛菜”。和绍兴梅干菜相似，所不同的一是没有放盐，保持了芥菜的原有清香，二是晒干后的丛菜色黑。
    丛菜一般是秋天芥菜大量上市时做的，晒干后用陶缸装好，缸口再用塑料布封好，可以存放两年左右。
    做丛菜蒸肉，五花肉先洗净血水切成比麻将牌大的肉块，再从陶缸里抓几把丛菜，根据口味倒一些盐，相互搅拌在一起，然后放到一个大钵里稍许压一压，上面再铺上一些丛菜。将大灶烧着，等铁锅里的水沸腾了，放上蒸架，将那大钵放在上面，盖上锅盖，用猛火烧，一个小时后，满灶房就飘出了一种肉香夹着干菜香的十分美妙的混合香味来。这时，在灶里塞上一根老柴让它自己慢慢地燃烧吧。
    到了饭时，当你掀出锅盖时，那股浓郁的混合香味不但溢满了灶房还飘逸到屋外，馋得屋外路过的人口水都掉了下来。
    那钵面上的丛菜透着油光，用筷子拨去面上的丛菜露出的五花肉已蒸成了油黑油黑的。
    塞一块嘴里，那肉既有嚼劲又滋润，而且那肉香加上干菜的香混合成的特殊香味在舌尖上盘旋，整一个妙不可言。再夹一筷丛菜，此味道也超出了丛菜那原有的干菜香味，因为它吸尽了肉的精华。
    外出上学或外出谋生意的都会用粗毛竹做成的筒，将丛菜蒸肉装得满满的，一般能吃上个半个多月不会馊变，仍保持它的香美。
    写到此处，让我想起一件深藏在心底近五十年的一件往事。
    那时，是非常时期，我在婺源县城一家单位上班，因家庭出身问题，大学毕业工作四五年尚未转正，工资只有30多块钱，还三天两头被拉出去和“牛鬼蛇神”一起接受“革命群众”的批斗。每天三餐除早餐外，只四两米饭，菜也是买食堂里最便宜的空心菜（雍菜），油又少，吃多了糙肚。我当地一个朋友的父亲是杀猪的，十分同情我的遭遇。当年杀猪的一般不要工钱，就是杀好猪后在片成两半的猪肚腩处切一块约两、三斤重的肚腩肉作工钱。因此，他家常有肉吃。
    一天，我朋友趁没有人时给我送来一竹筒他父亲刚刚蒸好的丛菜蒸肉。当时让我激动了好一阵。已经过去快五十年了，但那时的丛菜蒸肉香成了我永久的温暖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