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本书取个好名字,大约也和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一样。要是孩子既非命里缺金缺水,又不指望他日后出将入相,或高升发达,那么,随便取个阿猫阿狗张三李四的名字也就行了。过去乡下人家的孩子要是不进学堂念书,是不需要起“大名”的。
书出了,当然要有书名。对于专业书、学术书,书名只要切合内容,想来也并不十分困难。难以命名的往往就是那种杂七杂八、随笔札记之类的书。书的内容既归纳不出什么中心议题,乱安一个“阿猫阿狗张三李四”的名字又心有不甘。
其实,越是难起名,也就越容易起名。因为可供想象和选择的空间越大。
一是从集子中任意取出一篇文章的篇名作为书名。当然,这篇名也应当相对而言比较响亮、比较顺耳。比如钟叔河的《小西门集》、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
二是比较冒险的做法:随机取字来命名。据说鲁迅当年办《语丝》杂志,这“语丝”二字就来自于偶然天成。丰子恺的“缘缘堂”,也是抓阄抓来的。不过虽是完全瞎蒙,怕也只是说说罢了。真要得到一个不堪入目的名称,会用吗?
三就是刻意为之的取名了。看看文人为自己的著作煞费苦心地经营,真是趣味丛生。这些书名后面,往往蕴涵意味深长的故事和典故,值得细细品味和咀嚼。鲁迅的《华盖集》,自嘲自己是碰钉子的命;赵朴初的《片石集》,表达自己愿意在探索诗歌改革之路上担当“铺路石”的决心;还有如明代张岱的《夜航船》,之所以起这个书名,是因为“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
文化人写文章毕竟不同于做论文,讲究严密和精确。有时,模糊引起的联想、误会、别解、附会,甚至千古不衰的笔墨官司,不正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趣味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