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五角场·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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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大如天

  ■陆基康文

  一辈子,印象中,父亲只流过一次泪。

  那是1970年6月18日,我去插队落户的那天下午,天阴沉沉的,站台上挤满送行的人。

  穿着工作服的父亲默默地站在众人后面,佝着背,显得格外苍老。

  车窗上下,该嘱咐的话都反复说了,送的和被送的默默相对……火车终于启动了。哭声,顿时席卷了老北站的上空,当时谁家没有几个已经下放或正在下放的儿女。

  父亲开始蹒跚地跟着车跑,眼框里的泪水终于憋不住淌了下来,在一片哀号声中,我居然能听出他的哭声。

  这一幕我终身难忘。

  一直认为,那只是父亲与亲人生离死别时的情感流露。

  直到父亲走后,我才知道,那陌生的哭声中更多的是老人家对我的愧疚。

  上世纪90年代初,政府对人才流动的政策有所松动。在杭州工作的姐姐也曾努力试过,把我调回南方来。甚至亲自带着我,到宁波几家与姐夫单位有联系的外贸公司应过聘。虽然当时我也考出一堆资格证书,但连家带口的,难度太大,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1993年父亲去世,姐姐从杭州赶来上海奔丧。在父亲灵前,姐姐告诉我:20多年来,父亲一直对那个特殊年代没敢开口留我这事耿耿于怀。最后几年,父亲因痴呆可以忘却任何事,却忘不了每次姐姐来上海时,求她把我调回来。杭州或老家(余姚)的郊县都成。因为他知道我家就姐夫是个官(研究所所长)……

  面对父亲的遗像,我泪如雨下。在外地生活的几十年间,为了所谓的拼搏,我很少回家。即便回家也忙于跑书店买考辅资料、插兄插妹聚会、抽空还得照着一堆清单替老乡、替同事捎上海货……在回家探亲的日子里,我也常常让他在不足7平米、漆黑的后厢房里(前面9平方让给大哥作了新房),一坐一整天,从没想到过要留一些时间与本来就话少的父亲谈谈心,浑然不知那块压在父亲心头上的大石头……

  人间什么最重?如今那块大石头压在我心头……那上面是难以承载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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