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和老乡们在一起的日子里
柏村的老乡待我们知青真诚、热心,在朝夕相处的劳动和生活中,我和老乡金思祥夫妇、彭福安夫妇、雷永祥夫妇、李云志、雷远明等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说就像一家人。
还有那些平时很少出门的妇女、大姑娘和小媳妇也常来我们知青点,教我们这教我们那,年纪大一些的老乡喜欢和我们摆摆“龙门阵”拉拉家常。我们也会和他们讲上海如何如何,怎样怎样的热闹繁华,他们听得不住地咂嘴,神态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这不能怪他们,他们出门最远也就是到过县城,而县城的大马路从东到西20多分钟就可以一个来回。
为尽快使我们掌握做农活的技能,老乡们总是不厌其烦手把手教我们,犁田、扯秧、插秧、薅秧,夏天双抢、秋天收割到冬天的开山放炮造梯田,还教会我们磨豆浆做豆腐、舂米、做米豆腐、做酸菜和泡菜。经过艰苦的磨练,我们的皮肤变得黝黑,双手变得粗糙皲裂,手掌和脚掌满是硬茧,能说一口地道的贵州话,干起活来也像模像样。
就拿农村必不可少的挑担来说吧,掌握了挑担行走的步履与扁担的颤动频率同步合拍的技巧,可以起到既借力又省力的效果。不仅如此,我还能在行走中左右换肩。一百多斤重的担子在肩上,在蜿蜒小道上行走自如。刚到农村时的那种学生味早已不知抛到哪儿去了。
在上交公粮的日子里,我发现当地的粮食产量并不高,需要上交的粮食却不少,这样一来留给自己的口粮就不足以维持到来年的秋收季节。在上海当学生时,总在报纸上看到社员们踊跃交售公、余粮的报道,总觉得农民粮食很多,到了农村才发现并非如此。按照当时的规定,除了公粮要上交外、还有“余粮、爱国粮、三超粮”等名目繁多需要上交的“粮”,七交八交,老乡们剩下的粮食也就不多了。
劳动虽然繁重,我们有时也会在劳动间隙放松一把,年轻人生性好动,总有用不完的力气。
生产队有些年轻人,在劳动休息间隙总喜欢和我打打闹闹,也经常和我“抱跤子”(摔跤),摔不过我时,就会来个偷袭把我按倒在地,年轻气盛的我争强好胜又不服输,大家打作一团摔得人仰马翻,拼得筋疲力尽,比得面红耳赤又气喘吁吁,往往弄得嘴上、头上、身上都是野草和泥巴,有时衣服也会被扯下,那副狼狈相总惹得在一旁看热闹的老乡们捧腹大笑,那场景如同一家人在嬉闹。
九、难以释怀的亲情、乡情
当我努力向电脑输入那跳动的字符,力图将那遥远的记忆拉回,我发觉自己流泪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唇边打湿了下巴,我没有拭擦,流下的泪水是温馨的,她跨越了时空,又把我送回到那早已流逝的青春岁月中……
当年一群风华正茂的青年,在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村庄,在孤寂无助、举目无亲中,幸运地得到了乡亲们的抚慰、恩赐、关爱、呵护,获得了挚友和真情真意。
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年月,历史无情地为我们圈定了一条别无选择的初始人生道路,我们用热血和生命,用稚气未脱的身躯,将青春挥洒在那片热土上,甚至有人梦断僻壤沉魂孤茔,将生命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
命运,有时还真让人啼笑皆非,它将那片青山碧水的土地变成了我的故乡,纯朴善良的老乡成了故乡的亲人,而生我养我的故乡上海却成了相隔千里的远方,给予我生命的母亲因思念远方的孩儿泪散浦江,夜夜遥望,终日企盼。
那段难以忘怀的知青经历,那段刻骨铭心的人生磨砺,记录着我刚刚步入社会的艰苦岁月,那段汗水和泪水交织的经历,是我步入社会的精神洗礼和代价。她让我的身心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知青的艰难经历让我懂得了人生的衣食之难,体会到了农民的稼墙之苦,农村最底层的实践无情地驱走了我的豪气,也无情地荡平了我把一切都看得很美好的幼稚,实实在在彻彻底底地领教了什么叫做现实。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感谢命运,感谢生活,她给了我这一份沉甸甸的真实,尽管这真实中有希望有失望,有欢乐有痛楚,有热血有悲泪,但她还是一样的刻骨铭心。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知青的艰辛经历,插队时曾经的每个艰辛的日子,每个劳动的场景,每个熟悉的身影,每个蓝天白云下的袅袅炊烟,会在月白风清或微雨敲窗的夜晚,悄然闯入我的梦境,令我泪洒枕边,那是追随终身而无法磨灭的情结……这一切,我始终难以忘怀,我依旧魂牵梦绕,依旧想念那里淳朴的老乡,想念那里的满目青山,想念那里清澈的泉水,想念那里炊烟袅袅的村庄,想念那里的林海涛声,想念那里的蓝天白云,想念那里的风景独好,想念那里安详、淡定、和谐,闪烁着生命和人性温暖的氛围。
作为将大好青春年华挥洒在那片土地上的往事追忆者,我对那片土地和那片土地上的乡亲们,始终怀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眷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