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回城风起 人心浮动
从1978年下半年开始,一股“回城”风在农场越刮越猛,先是父母落实政策,子女可以回城,然后父母退休或病退,子女“顶替”回城。到了1979年年初春节一过,“顶替”回城进入高潮,每天有农友扛着行李、兴高采烈离开连队,有时好几个同时离开。
目睹此景此情,一时不能“顶替”回城的农友黯然神伤,心神不定。人心开始浮动。一年下来,几乎三分之一的农友离开了连队,连队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冷清了许多,以往到食堂排队买饭的那股喧闹场景再也不见了。但是,田还是要种的,棉花还是要摘的,于是,连队从浙江绍兴、江苏启东等地请来民工,插秧、除草、摘棉花。而没有“顶替”希望的农友也作为“民工”被输送出去,通过农友之间的关系作为劳务输出,到市区一些企事业单位务工。
到了1980年3月,农场的劳动力大为减少,于是开始撤并连队。颇有意味的是,1974年我所在的连队抽调一批农友组建的34连,7年后被撤,一批农友被安排到28连。
到来的第一个晚上,我去看望这批28连“新兵”。当走近一间女寝室门口时,传来伤心的哭声。这哭声,使我的心阵阵抽紧。这批新来的34连农友,面对迅猛的回城风,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农友纷纷“顶替”回城,而自己不但不能回城,反而还要离开熟悉的连队来到一个陌生的“家”,是否有一种双重打击的痛苦和寄人篱下的委屈?
还好,这批农友很快融入到28连大家庭,有几朵“金花”还被28连男同胞看中并最终摘入手中。
(十七)别离农场 带走友爱
1982年年底我母亲50岁退休,按照政策我可以“顶替”回城。但我犹豫了一段时间,原因是我母亲在里弄生产加工组工作,“顶替”到里弄加工组名声不太好听。再说我在农场每月工资已是51元,当时算是高工资,如果“顶替”到加工组工资要减到36元。犹豫之中,早已回城的女朋友——也就是那位“博士”发话了:你不上来,难道叫我等你一辈子?
我不再犹豫,开始办理有关手续。1983年1月下旬,我父亲乘长途汽车赶到农场,亲自把“顶替”通知书送到我手中。27日一早,拖拉机手把我和另一位“顶替”的农友送到场部汽车运输队,再由汽车运输队把我们顺路带到市区,这是生活连长事先落实好的。
那天,阴云密布,寒风凛冽。汽车载着我和我的行李渐渐离开农场,我工作生活了整整10年1个月零三天的农场,我的双眼渐渐模糊。10年的农场生活不仅磨练了我的意志毅力,在以后人生的道路上遇到再大的挫折和困难都不在话下,而且也教会我做人的道理,那就是心存敬畏、三省吾身,脚踏实地、少唱高调。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诗句在我耳畔轻轻响起。不过,在我心头刻下的却是这样的诗句:我在寒风中离开,正如我在寒风中来;我挥一挥衣袖,带走一片农友的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