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本书的译者所言:“构成哈尔姆斯作品情节荒诞的元素完全是最普遍的生活细节。只是联系诸种事件的不再是生活上的逻辑因果链,而是真实艺术协会的成员们所遵循的‘艺术逻辑’”。艺术是用来呈现真实的,但真实的呈现方式有很多种,哈尔姆斯选择了最危险、最易崩溃,也最难为世人认同的另类方式,直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所有人都爱钱……》中,他以变形的方式书写世人对钱的痴爱,在冬天把它们投到火炉、在夏天把它们放到冰窖,抚摸它们、亲吻它们,甚至为它们喂最肥腻的食物,这是怎样一副贪婪的守财奴形象,像戏谑、如夸张、似反讽。而细思之下,这又分明是生活中每天都上演的闹剧,钱就在我们心里,搅得人时常不得安生,为之忧虑、为之奔波,而忘记金钱本来的用途。
另需指出的是,即使作者的语言已经极度压缩,但偶尔也有过度表达的嫌疑,比如这一篇的最后一句“而我并不特别注意钱,我只是用钱包或皮夹子装着它们,根据需要花费它们。这有什么问题呢!”其实在前面的叙述中已经把人们对钱过度的“宠溺”写得入魂入骨,实在没有必要最后再加一句正本清源。
哈尔姆斯的作品太过于写实,把平常人们视若无睹的冷酷,以不加修饰的方式直接以文本的方式呈现,反而令人们无法相信这就是事情的本来面目。比如《我们这条河的岸边聚集了很多人》一篇中,他写一群人围观一个人溺水,大家“欣赏”、谈论、确认这件事,直至水中的生命消逝,却始终无人伸出援手,最终人群散尽。这样百字左右的小文,写尽了虚伪而又丑陋的人心。对岸上的这群人,作者甚至吝于给他们一个正面的“截图”,但他们的三言两语,已经把他们冷漠的面貌完完整整地呈现了出来。此中的荒诞,就是真实的人心。应该说哈尔姆斯并非荒诞派写作的先锋,而是开创了一个另类的写实主义。
在哈尔姆斯笔下,世间事、世间物、人与人之间的碰撞大抵逃不出荒唐,而人心折射出的世态更是荒凉。相比生的荒凉,是死亡的热闹,他的文章中书写了太多的死亡,在梦中死亡、在谈话中死亡、在争斗中死亡、在所有的时间地点不拘一格地死亡。
哈尔姆斯以一双洞察人世真相的眼睛,把真相还原,把伪饰撕碎,把虚无剔除,最后剩下的就是这样看似干枯,实则内涵丰富,四两拨千斤的汹涌文字。
(来源:新华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