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语:“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我们下乡,可算是不折不扣贯彻实行了这一“最高指示”。
你看,种地要靠天,我们插队的内蒙古农耕区,虽不象河南黄泛区那样大旱大涝,但也决非总是风调雨顺。老乡说,那地方经常是一年好,一年差。差的时候真要“颗粒无收”,幸好年成好时,打的粮食够吃个两年的,所以没有外出逃荒的现象。大家死守家园,倒也没事。这是天,要抗旱防涝,不过也没多少办法。地呢?那里也不像大寨,全是山,可耕地少,不搞梯田什么的不行。我们那地方土地还是辽阔的,锄地的季节,早上从地头开始干,一路推进,锄到那头正好回家午饭。下午也是如此,锄到地头正好到收工时候。所有谷子地、莜麦地、山药地,挑主要的轮着照应,锄够两遍就可以回家等收割了。所以“与地奋斗”其实内容也不多。至于“与人奋斗”,也就是抓阶级斗争,在“文革”期间据说也闹腾得厉害。高峰过后,还得“抓革命促生产”,最多对四类分子监督一下罢了。
其实对我们这些城里人来说,“与虫奋斗”倒是更为严重的事情。什么虫?苍蝇蚊子老白虱也。“要扫除一切害人虫”,不像嘴上说说那样简单。
下乡第一年,老乡对于我们知青天天流大汗,却不像他们那样身上长虱子死也不信。我们脱下汗衫翻开来让他们检查,确实毫不见小虫子的踪迹,引起他们惊异。可是从第二年开始,我们知青的身上,再怎么保持干净,也无可奈何地痒起来。一查,很不幸,是长虱子了!虱子小的时候,即它尚处于“虱子籽”的阶段时,是小而圆、看不出形状结构。其时许许多多虱子籽沿衣服的接缝牢牢附着,很难清除干净。唯一的办法是用两手的大拇指指甲“背对背”掐死它。虱子吸人血长大后,可大到两三粒芝麻长。此时这小虫子对衣服的附着力没有了,把衣服抖一抖就能把虱子抖下来。大虱子见人来抓会逃,动作还蛮快。抓到了也是处以“掐刑”决不放过。不过最快意的是对这可恶的小虫施以“炮烙”之刑!晚上点煤油灯,灯罩被火烤得滚烫。我们小心翼翼地将抓到的虱子贴到灯罩上,一瞬间,这小虫就汽化了,只剩薄薄的虫皮还粘在灯罩上。
名列四害之榜的苍蝇、蚊子,当然看到也必除之。不过当地气候不如上海炎热,蚊蝇远比上海少。比如苍蝇,夏天午睡时偶尔有个把两只前来干扰,叮叮你的脸、爬爬你的腿。要是你不去想它也许刚叮过牛粪,挥挥手赶它走也就算了。还有蚊子。那里的蚊子似乎比较木讷。上海的蚊子一般在吃饱了你的血后才行动迟缓,给了你报复的机会,一巴掌下去一滩红。内蒙的蚊子饿肚子时也不机灵。当蚊子在老乡光腿上降落准备抽血时,老乡常喜欢跟它玩“捉放曹”的游戏——小心用拇指、食指将蚊子降落处的皮肤一撑,皮肤绷紧了。那蚊子别说吸血,发觉不妙想飞都飞不走了。大家看着这只呆蚊子徒然扑扇着翅膀挣扎的样子,远比一掌打死它有趣得多。
至于跳蚤,只闻其名未见真容,因为太小,加上一旦邂逅必“除恶务净”,从来没有活捉过,所以它究竟长啥样?不知道!这玩意一般家里不会有,万一发现了,老乡说,往地上喷点水,跳蚤就跳不起来了。跳不起来就死了么?不知道,既然这是除蚤妙方,想必有点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