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农家的孩子,暑假里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下黑鱼就是其中的一项。所谓下黑鱼,就是到河湖浜兜里撒下串有饵料的钩子,诱钓的目标是黑鱼。
下黑鱼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先是到镇上买来特制大号的黑鱼钩,这种鱼钩较普通的钓鱼钩要粗壮许多,上面还留着倒刺。因为黑鱼是肉食性鱼类,在夏秋时节吃食非常凶悍,普通的小鱼钩是制服不了它的。用补鞋的蜡线一头绑住鱼钩,一头绑定用竹子或木头削尖的插杆。然后准备饵料,通常用得最多的是活泥鳅,从泥鳅的背脊穿入鱼钩,但不能钩太深,这样穿着鱼钩的活体泥鳅放入水中后尚能慢慢游动,大大提高了诱捕成功率。一切准备就绪,傍晚时分就可以行动了。
夏日蝉声蛙声一片,到了晚间六七点了,天还没有黑尽,借着落日的余晖,拿着十几二十来个下黑鱼的鱼钩出发了。下黑鱼要找水面较开阔,浮萍、水葫芦、东洋草等水草丛生,水体又不大流动的定水湖,这样的水域最为适宜黑鱼生长。具体下钩子倒也简单,用竹竿在水草间挑开一点空隙,扔下穿有泥鳅的钩子,一边将插杆在岸边固定好,折一根树枝或者树叶做好记号就可以了。除用插杆固定外,还有一种方法是鱼线的一头拴上一块泡沫塑料,好处是没有像插杆那样原地固定,但一旦黑鱼上钩可以随着黑鱼游动而漂浮,上钩的黑鱼有力无处使,鱼线不会被硬生生拉断,也避免了黑鱼因用力挣扎而受伤或死亡,麻烦是收钩的时候不容易找到。
下好钩子就不用去管了,上半夜去看看或第二天去收都行。我们小孩子下黑鱼,主要是为了好玩,所以半夜里是不大会去收鱼钩的,要等到第二天才会去揭开谜底。可下好鱼钩,回家洗漱一番,躺在床上了,竟也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心里老惦记着湖里下的鱼钩,终于进入了梦乡,做梦都是梦见一条老大的黑鱼凶猛地咬钩呢。
因为心里有期待,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了,只是拂晓四时许,天还黑蒙蒙的,一骨碌起床提着水桶满心欢喜地收黑鱼钩去了。循着前晚留下的记号,找到所下的鱼钩,看到鱼钩的线依然歪歪斜斜的,就能判断出一夜下来这枚钩子并没有黑鱼上钩,连着收了几个空钩,一夜的期望仿佛就要落空了,心情不免沮丧。有时也能突然眼前一亮,终于看到一枚鱼钩的鱼线绷得紧紧的,拔下插杆,顺着鱼线一点点拉起来,感觉水里沉甸甸的,随着鱼线越收越短,水里的家伙并不服气,在下面拼命挣扎,激起好大的水花,心也跟着砰砰砰加快跳动起来,该是一条多大的鱼呢?这时不能急于将鱼线生拽硬拉上来,因为用力过猛很可能使已经上钩的黑鱼因鱼线断裂而逃脱,只能用巧劲。顺着鱼游动的方向放一段拉一段,较量几个回合,黑鱼几经挣扎,已是精疲力尽,感觉水里的动静小了,手上一使力一鼓作气整个鱼线就拉上来了,一条3斤有余通体布满黑斑花纹的黑鱼掠出水面。那一刻,一夜的期待得到了满足,所有的忙碌也都得到了回报,心情欢畅得无边无际。
正常情况下,下20余个鱼钩,水域选择对且没有小龙虾等抢食诱饵的话,总是不会让你失望的,钓到两三条黑鱼是常事。当然说是下黑鱼,有时也有意外的惊喜,能钓到鲤鱼、翘嘴白丝,还有黄鳝。用黑鱼钩钓到的黄鳝特别大,有一次居然钓到一条有小孩子胳膊粗的大黄鳝,那条黄鳝通体深黄色,有一个高高的额头,两个小眼炯炯有神,足有一斤多重呢。也会遇上可怕的事,有一回,看到水草间鱼线紧绷,不由一阵兴奋,料想又有大鱼上钩了,拉过鱼线仔细一看,不禁浑身鸡皮疙瘩,只见鱼线那头缠着一条硕大的斑斓赤链蛇,吓得连忙撒手,不敢再去取回那枚鱼钩了。
收好鱼钩,晨曦已渐次穿过湖两岸水杉的枝丫,洒满湖面,满眼的波光粼粼。因为温差的缘故吧,清晨乡间的露水特别浓重,拨开田埂上长得密密麻麻淌着露珠的毛豆萁,全然不计较双膝以下全湿透,反倒觉得特别的清凉畅快。手里提了沉甸甸的水桶,心里美美地想着今天一定又会被父母表扬的,晚上又有肉质鲜美、纯白如奶的黑鱼汤可吃了,由是一路撒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