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外科候诊室，里面已人头济济。候诊室面积不算小，摆放着好几排椅子，少说也有30多个座位，但此时，已没空的了。连不太宽的走道里都站满了人。而第三排的第二个位置上，只放着一个小包，空荡荡的位子显得特别注目。我心里不由奇怪，这座位怎么没人坐呢？莫不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该我免受站立之累？

　　不及细想，便从人缝里挤了过去，对坐在旁边位置上全神贯注盯着手机的女士轻轻地说：“请问，这放包的位置有人坐吗？”女士头也不抬地说：“有人。你没看到放着包吗？”大约是对我打扰了她的不满，或许是问的人太多了，令她不胜其烦，这句反问够尖利的。我听出的含义大约是：既然看到了包，就该想到是有人放的；既然知道有人放的，就该想到此人是要坐这个位置的，就如我们当年排队买菜，一块砖头，一个破篮子，就可以代表一个人一样；既然知道这个位置已“名花有主”，还要喋喋不休地问，岂不是不经思考，或是脑子缺个角？遭此反问，我深感尴尬，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直起身子，站在一旁。

　　望着仅存的有包而无人坐以至于令我想入非非的空位置，我想起了当年插队的地方流传很广的一句话：“好吃的楝树果儿，等不到正月半。”秋冬，树叶渐渐飘落，唯有楝树的圆溜溜、黄澄澄的果子，密密地悬挂在落光树叶的枝头上，在寒风中显得特别的诱人，引发经过的人无限遐想。但稍有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别看它长相甜美，却浑身浸满了苦汁，不慎入口，能苦得你舌头发颤嘴巴僵，自扇耳光双脚跳；而且，它，会像狗皮膏药般沾在味蕾上，水冲不掉，手抹不去，非要折腾得你面孔黄白，眼睛流泪，嘴唇颤抖，鼻孔翕动，才会悄悄地褪去。更可怕的，它不仅苦，还有毒。

　　长期以来，我总认为自己对这句话参悟得够深透，做得也不错。遇事审时度势，随遇而安，不存非分之想，不伸非义之手，不涉是非之地。对钱财，不贪蝇头小利，不图他人施舍，不盼天上掉馅饼，不冀地下冒珍宝，不想路上拾钱包，不企水上漂外快。真想不到，今天，却在一个“空座位”上栽了跟头。虽然这个“跟头”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不值细究，但再想想，一个“空位子”的“漂亮楝树果”就让自己犯了迷糊，真是提高判断力、分析和决策力，永远在路上。

　　大约是低头看手机太久了吧，女士抬起头，转转脖子，才发现周围满是人，或坐或站，不少人双眼正盯着她旁边的空座位。“嗨，瞧我，只顾玩手机，让这么多人把我看成‘自私小人’了吧。”她笑着对我说，声音却很高，显然不只是说给我听，“刚才有个老人把包放在这儿，让我代为照应一下。”原来如此。我忙打圆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好。”我也不知我这两个“好”究竟是指什么。“老伯伯，这个位置你先坐吧，待她来了，我的位置给她坐。”她说话挺爽快的，边把座位上的小包拿起来。

　　我和周围的人，都把眼光齐刷刷地射向她，我想，大家的想法肯定是同样的：我们都错看她了。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后面还得再加上“调查研究，再下结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