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衰退得厉害。明明想好了要做一件事，拿一样东西，可是一个转身，就给忘了。想写点东西，写到一半，却不知该用哪个词来形容，感觉那个词就在嘴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什么。更别提有时候走在路上，迎面遇上一个人，人家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只觉得对方眼熟而陌生。大家煞有介事地聊了半天，直到对方离去，我也没想出这个人的名字……

　　类似的事情有很多，每次尴尬之余我也陷入了恐慌。不知道这样的情形是会一直维持，还是会越来越严重。我明明还没老啊，也就算人到中年吧，怎么健忘的症状就这么严重了呢？

　　为了改善这种状况，我开始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的记忆力，力争把健忘的程度降到最低。我经常有意识地“考一考”自己：昨天午餐吃的什么？前天午餐吃的什么？这是我非常善忘的一个点。而且我发现一个规律，荤菜我往往还是能很快想起来的，蔬菜就比较难。每次想起来我都很激动，仿佛自己有了很大的进步。有时候看电视节目看到一个熟悉的演员，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我总是竭力克制自己上网查询的冲动，努力地一次次回想，大有想不起来绝不罢休的架势。

　　我承认，这种强迫式的训练就算有一点效果，但总的来说，我的记忆力还是处于一个日渐衰退的过程。

　　这时候，我不得不感慨，生理规律就是如此，不是靠主观努力就能改变的。换言之，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不行。

　　由此，我忽然想到了父母。类似的状况早就在他们的身上出现过。而那时年轻气盛的我，根本无法理解这一点，反而还常有怨言。尤其是母亲，我记得有好几次她开完门后，忘了把钥匙拔下来，为此，我和她大发雷霆，吼了她好几次。那时，我只关心这样会危及到家里的安全，却根本没想过母亲为什么会屡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而每次我发火，母亲从不反驳，脸上挂着内疚的笑，讪讪地说一句：“看我这个记性……”

　　当时，我甚至觉得母亲对自己的“错误”认识一点都不深刻，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忽然懂得了母亲的笑容和语气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心酸，那是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可奈何，是一种得不到子女感同身受理解的酸楚。

　　当我终于懂得、理解了父母的时候，却已经没有机会和他们说声“抱歉”了。父亲已经在多年前过世了，母亲也因患上阿尔兹海默症而失忆很久，除了偶尔能认出我，其他很多事情都早已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很沉重。曾有一位老同事和我说过，她的儿子在青春期特别叛逆，无论她说什么都要和她对着来，就是不肯接受她的任何意见。但后来，年过而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后，感慨地对她说，现在想想她说的话都是对的。

　　也许，为人子女都会犯同样的错误，当我们年少轻狂时，总是自以为是，觉得父母落后、迂腐、无用；只有当我们逐渐步入中年，经受过生活的种种暴击后，才会懂得其实父母早就经历过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那些我们曾不屑一顾的言行，其实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也会有同样的经历和体会。只是，当我们明白这一点时，父母已老，有时，我们甚至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歉疚。

　　人到中年，方才懂得父母，这是人生极大的遗憾，人生有时就是这样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