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了，我还沉浸在昨夜的梦境里，还在想着灵秀山。
灵秀山，位于福建省石狮市西南境内，海拔不高，只有174.2米，最高点的纵坐标是39642.5，横坐标是62016.4，我虽然平时连家里人的电话号码都经常会想不起来，但这几个数字却好像刻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也忘不了。可能因为我当过计算兵、侦察班长。
灵秀山钟灵毓秀，风光秀丽，满山遍野的榕树和相思树怎么看怎么舒服。随风摇曳的相思树，是一种将情感、情怀、责任与坚守贯穿始终的树，蓬蓬勃勃旺盛着灵气。当年我宿舍附近有几棵大榕树，树根盘缠、枝繁叶茂，树干粗大，凛凛传神。
千百年来，人类从未停止过对大自然的探索，然而大自然还有更多神秘的事情是人未可知的。
翻阅史册，但凡世间名山圣水都与名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的天作之合，把天南地北的贤达们吸引到一起，于是山便有了思想，便有了灵魂，山也就成了有血有肉的精灵。南宋状元、泉州太守王十朋为兴修水利，在灵秀山察看地形时，触景生情，即兴赋了一首七绝。每当我路过榕树下的摩岩石刻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吟诵：“小小精蓝亦自奇，一峰灵秀隐幽姿，无缘细听山僧话，太守偷闲只片时。”
说灵秀山，不能不提金相院，金相院在灵秀山的半山处，掩映在葱郁的绿树中，据《泉州府志》载：寺重建于隋朝，原名栖真寺，始建何时不详，一度易名海潮庵。《容卿蔡氏族谱》载，后梁开元二年，僧如默重修寺院，因山上有空兰奇香之异，故改称空相古地。历宋至元明曾两度被毁，两次重修，并改名空相院。岁月悠悠，寺宇历经风雨，至近代又趋破萧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经主持僧释转博之刻苦经营，四十年代臻于鼎盛时期，改名为金相院。金相院虽不古老，却影响深远。弘一法师题写的柱联“净地何须扫，空门不用关”，禅意深深，怀古空幽。“茶禅”和“秋石丹”治病救人的美誉流传甚广……如今，每逢宗教文化中的“大日子”，四邻八村的乡亲们都会来这里烧香求福，祈祷平安。
灵秀山有许多传说，关于石的传说就有好几则，香烟石、牛眠石、出米石，还有其它石。出米石我最熟悉，因为每天上班下班我都要经过那个地方。传说很久以前，金相院香火很旺，香客很多，每天需要很多斋饭。那一年，天旱失收，无米下祸，有一天夜里，主持梦见仙人指点，说山门的一侧石缝里，明天会有大米流出。第二天，主持领着众僧早早地来到山门前，在那儿等石缝现神奇。开始，众僧满是疑虑，哪有这等好事？忽然，一声巨响，白花花的大米从石缝涓涓淌出。“哇，石头出米了！”众僧一边欢叫，一边提着篮子去接米。
我不知道石缝里有没有流出过米，但我对这个传说感兴趣，对那块出米的磐陀石感兴趣，对转博大师的那首诗感兴趣：“石以出米名，其事甚离奇；大德宏造化，道行匪所思；峻峭参如来，地老古不移。”岁月沧桑，磐陀石一直很安详，信念也很坚定，历经千年，容颜未变，它要一遍又一遍向过往的众生讲述出米的故事。
我与灵秀山是有缘的。1972年冬，到部队的第一天，我就住在灵秀山下的彭田村，新兵下连，分到了荆山，提干穿上四个兜后去了方劳山三营、二营，在灵秀山周边转了一圈。1978年，一纸调令，当副连长不到六个月的我改行回到了灵秀山，从此，开始了我的政工生涯，写党委工作总结、写典型材料、写学习体会，也写诗、写散文，还写小小说。那时，一切都很自然，就知道干工作、出成果，浑身充满活力，有使不完的劲，十二个春秋，写了多少文字，耗费了多少心血，我不清楚，获过多少奖我都珍藏着。灵秀山的草木郁郁葱葱，我的生命也郁郁葱葱，灵秀山的灵气和秀气给了我丰富多彩的芳华岁月。
我不会忘记，在那座山上，我和阎肃老师一起谈人生，一起谈创作，一起谈风花雪月。记得有一次，他早起听新闻，那时灵秀山上有高音喇叭播新闻，听着听着，喇叭突然不响了，他急得跳了起来；我陪他走海岛，上哨所，爬灵秀山，他亲切、风趣、幽默，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爬灵秀山，他裤子划破了，我找人给他补好后，他向我敬了一个军礼：向继承勤俭持家光荣传统的战友致敬！
我不会忘记，在那座山上，为了宣扬典型，我们挑灯夜战搞材料，逐字逐句琢磨、反反复复修改……
我不会忘记，在那座山上，我们和驻地运动员打球赛，和学校办联欢，和文朋诗友举行采风笔会……军爱民，民拥军，创造了许许多多现在想起来都会热血沸腾的精彩故事。
我不会忘记，在那座山上，我那四岁的儿子第一次上山见到我的时候，总喊我叔叔，就是不叫爸。妻子引导他：“这是你爸爸，不是叔叔。”“这不是我爸，我爸在福建灵秀山。”
……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1990年，生命运动，把我运到了南京，离开了那座和我气脉相融的山。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二十八年了。二十八年，世界发生了很多变化，不变的，是我对那座山的怀念。我想起了福信的诗《岁月的沉思》：“昨天、今天、明天，时光如何/流动着、汇集着，汇集着每一个生命的岁月/它是一段历史，一段经过/它是一段情感，一段记忆，容纳着世间一切酸甜苦辣/也承载着满怀的希望和内心的忧思/在你不知不觉中，生命的旅程/就已跨过了许多的风景/遇见许多的人，留下许多的事/有的惊艳了时光，有的温柔了岁月……”
夜幕降临，都市里灯火辉煌。坐在书房，打开手机，微信里传来了原32834部队战友灵秀山聚会的场景，那棵榕树，那块菱形石，那座金碧辉煌的金相院，还有战友脸上那岁月洗礼的闪闪泪花……看着想着，不觉流出两行热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