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条大杨浦区域里的寻常小马路,傍着一家室内小菜场,沿街鳞次栉比数十家小店铺,经营着百姓衣食住行所需的商品,天天下班路过倒没留下什么印象,只是对菜场门口拐角处一个轧螺蛳的男子留有印象。他约莫四十开外,埋头在一堆蛇皮袋发泡箱边上,操着一把老虎钳,正一个一个轧着螺蛳,轧个三五斤倒也罢了,而他是年复一年,天天端坐此地,但他似乎很有股定力,不慌不忙操练着手上的活计,在枯燥的嘎吱嘎吱声中,一袋袋螺蛳化作一筐筐加工好的成品,陆陆续续有人到他这里提货,直至暮色降临才收摊。
他做的是菜市场里水产老板和小饭店大排档摊主代加工的活,就是将螺蛳尾巴一个个轧去,以方便食客们享用。上海人过去是只吃明前螺蛳的,不知何时起一改习俗,“老酒咪咪螺蛳吮吮”成了街头排挡的常态风景,于是轧螺蛳也成为他的常年活计,尤其是节假日,他的身影一早就会出现。这活计绝对单调乏味,不像其他摊贩,可以亮嗓吆喝几声,在讨价还价装袋收钱中打发无聊;或拖把躺椅泡壶茶水坐守摊铺,忙里偷闲与过往熟客搭讪几句。而他不闻不问周边市声的喧闹,手眼并用,聚精会神兀自忙活。最无奈的是暑雨天气,墙角落蚊子多,他穿双高筒雨鞋披件卡其布工作衣抵御蚊虫,知道他沉默寡言,但走过路过的我还想和他聊聊,他说习惯了,就这样过来了。我说口音咱们还是老乡,他终于停下手来,抬头反问道:“兄弟你是哪年出来的?”我说是1972年上你们那里去的,他说我知道了,你是下放知青……轧螺蛳的男人,似乎是微不足道的角色,又有着拾遗补缺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