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地,雪就下起来了。推开窗,清冽的冷气涌了进来,晨起有些慵懒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爽利了。
撑一把绿格伞,走进雪里。蓬蓬的书带草,每一缕青色草叶托一片窄窄的雪。放着暗香的腊梅找不着黄色的花朵了,白雪裹着枝干,身姿就有了些苍劲的意味。雪松一定是雪的好朋友,长长的手臂伸展开去,迎接在空中漫舞的片片雪花。高高的水杉总是整整齐齐地在房前屋后站成纵队,于是,片刻间变成了挺拔的白色巨人。早起锻炼的老人四处盼顾,“有多久没见到这么大的雪!”“走路可得小心。”“这儿的雪积得好厚。”苍老却透着童稚般快乐的话音还没落地,便被雪花裹着送出好远。
我得承认雪是最好的魔术师。一群孩子从楼房里出来,雀跃着奔进雪里。小男孩抓一把雪,装进棉袄衣袋里,装进红色小桶里,他要把雪运去哪里?小女孩捧一把雪,伸出舌头舔了舔,捏紧了做个胖胖的雪球。雪濡湿了头发袖口,冻红了脸和手,可他们的眼睛亮亮的,嘴角翘翘的,再没有比大自然的馈赠更好的玩具了。我也按捺不住,用伞尖捅捅大樟树粗壮的树枝,积雪扑簌簌撒落下来,淋个满头满身。
跟着孩子们走东走西,一辆白色的轿车顶上端坐着一个雪人,头小身子大。一辆红色的轿车顶上又端坐着一个雪人,头大身子小。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盖上,两行棱角分明、神气活现的大字:大雪兆丰年。瑞雪纷飞。
好主意,以雪为纸,以指为笔,道一声祝福,说一声感激,给天地,给岁月。
上海这个城市四季已不再分明,气温像坐过山车般忽高忽低,花儿也常常弄错了绽放的时序。元旦刚过的那几天,满街是身着春装的少年。有雪的清晨,冬天大大咧咧地招呼我们一声:且慢迎春,我还舍不得走呢。
我看着窗外,积雪正慢慢消融。只消一两个时辰,那有雪的清晨便无从寻觅痕迹。人生的过往大抵也是如此吧。不过我想,我会记住那个清晨我澄明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