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五角场·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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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儿童晚班

  ■何云龙文

  岁月沧桑,往事并不如烟。

  儿童晚班,对于现代人来说可能是陌生的名称,现在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它不是现在小学生补习班的一个组织,也不是担心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五花八门的各类兴趣小组。

  上海解放初期,棚户区的儿童衣衫褴褛,甚至衣不蔽体,面带菜色。他们的家长没有正式工作,有的摆地摊,有的蹬三轮,没钱让他们上学读书,有些儿童在家还顶半个劳力,赚钱糊口。

  百废待兴,政府一时还没能力建造很多学校。这些穷苦劳动人民子女的上学成了社会问题。

  我于1953年,随母亲到上海和爸爸住在瞿真人路(现改为瞿溪路)保安路棚户区。爸爸没文化,妈妈不识字,又人生地不熟,要读书也找不到学校。眼看春节过后要开学了,爸妈到处打听。后在热心人介绍下进入新肇周路儿童晚班(该校在西藏南路、西冷家宅)读四年级。

  儿童晚班开设在一家私立小学,校长是位开明进步人士。下午三点半以后,私立小学放学,教室腾出来让上儿童晚班孩子来上课,一直要到晚上六点下课放学。

  虽然是初级晚班,但课程也不缺:语文、算术、体育、音乐还有美术。那时我担心,我这个刚来上海的外地人年龄大,才读四年级有些难为情,担心被同学看不起。

  第一次上课,我看到很多同学和我年龄差不多,还有同学几乎是小青年,岁数比我大,如果正常的话,他们应该是初中生或高中生。他们在家要帮父母干活。有一对兄弟俩,家里是纺织小作坊,这兄弟上午要看“机子”;有位同学上午要骑三轮车载客做生意;还有女同学在家拆纱、结纱手套;另外一位姓徐的班长,上午要“拾荒”。他字写得好,和学生关系也好,大家不歧视,老师也特别喜欢他……后来知道这位同学家里穷,以前根本没机会读书。政府开设了儿童晚班,他们才跨进课堂,成为“莘莘学子”享受了读书上学的快乐。

  晚班老师对我们特别好。语文老师是女的,戴眼镜。如果有人在下面做小动作,她会走过来轻轻敲他桌子:“同学们要珍惜,人民政府花钱办学校不容易……”校长也是女的,叫杨国媚,党员。在我们心目中党员是很了不起的。平时,杨校长脸上总是微微笑着,可是有学生不遵守纪律,她会很严肃批评。记得有次我在操场上爬竹竿,预备铃响了,我爬在竹竿中间没下来,伸手想再上一级。杨校长走过来:“何云龙同学,你有没有耳朵?铃响了,还不快下来!”我一滑溜下来就往教室跑。“慢点,不要跌倒!”杨校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

  杨校长还是我们的音乐老师,她弹凤琴,那时学校里根本没钢琴,还教我们唱歌。有位姓方的男同学歌唱得好,总是受到表扬,有次让他在课堂独唱。杨校长说,你们不光学好语文、算术,歌也要唱得好,成为全面发展的孩子。自此后,回家我也常常唱“我们像小鸟,飞进花园,飞呀飞呀……”

  有位男同学,上午也“拾荒”,下午来上学。他只有一件罩衫,因不常换洗,身上有些异味。杨校长把自己先生一件旧上衣给他,他不肯要,难为情。一天放学后,班主任叫他留下来,“偷偷”将旧上衣塞给了他。多好的老师,多好的校长啊。一群穷孩子不但学了文化,也得到了无限的温暖。

  短短的一学期结束,我们都拿到了初小文凭。后来我们分别考取了海潮路小学、外马路小学、制造局路小学……在读五年级时,有好几个同学因为年龄大,没有参加少年先锋队。他们还到儿童晚班找杨校长“哭诉”,杨校长安慰他们好好学习,积极向上,以后可以参加青年团……有几位同学读中学时入了团,还不忘到杨校长家去报喜。

  后来,我们知道杨校长和她先生解放前是地下工作者,越发尊敬杨校长,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她的名字,她的形象一直记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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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浦时报五角场·文苑08怀念儿童晚班 2018-12-04 2 2018年12月04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