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彭庚 文

　　吃完晚饭，我像平时一样，拿出购物清单，让儿子替我在网上购买。

　　在一旁做作业的孙女突然问道：“爷爷，你以前的学习真的很好吗？”“那当然啦。”这是我挺自豪的事，自上学开始，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年级前茅。大约是太高兴吧，竟没听出她问话中“真的”二字是否有其他含义。

　　“你的脑子还像过去一样聪明吗？”“没有退化多少。”因猜不透她问这句话的目的，我谦虚了一下。说真的，虽过古稀，但脑子还真没像人们常说的有多少“退化”，每天读读书，看看报，想想事，感到还灵光：遇事口述笔录，层次有序，不颠三倒四；见事有感而评，条理尚清，不含糊混淆。别人所托之事，尽力如期完成；自己想干之事，千方百计做好。凡事不纠结，一笑了之，不沉湎费神。远事历历现眼前，不张冠李戴，不絮絮叨叨，喋喋不休；近事件件说得清，不丢三落四，重复颠倒。虽有提笔忘字、见人忘名、约会忘时、哼曲忘词的现象，也只是偶尔。如此，何退之有？

　　“那你电脑、手机怎么学不好呢？”——好家伙！我尚未来得及解释，她的第三个问题就来了，直接、明确，与前两句转了个大弯，极显层层设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功力，竟把我引入“伏击圈”，“将”了我一军，真是后生可畏，当刮目相看啊！

　　“我看也是‘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吧。”这句话是以往我“赠送”给她的，想不到她今天回赠给我了。

　　不过细想想，她说得还是够准的。我没学好手机、电脑，不一定是知识储备不够，接受能力不强，脑力、体力弱，环境条件差，而是输在不想为、不敢为、不愿为的“怕、赖、懈”上。

　　记得买第一部手机，我选的是“翻盖”式的，怕直板式的，一个个按键凸在机外，磕磕碰碰，岂不要乱套？现在想想，真是杞人忧天式的“怕”，设计师们会设计出如此浑身毛病的产品吗？

　　还有，去银行取钱，宁可等候几小时，也不用自助机，被逼无奈时，也一定要在大厅里的ATM机上操作，怕银行卡被吞了，可以随时获得帮助；更不敢存钱，怕钱到不了自己的账户上。这是不了解新技术、新设备有足够保障的眼光狭窄的“怕”。

　　电脑、手机，那么多的按键，还有数字文字，我怕“驾驭”不了它。这是缺乏自信的“怕”。几乎一夜之间，涌现的新东西代替了旧东西，对被淘汰的，不免留恋；对新玩意儿，总隔着一层膜，这是跟不上时代的“怕”。这怕那怕，自然缺了热情和激情、信心和恒心。

　　至于“赖”呢，是依赖，也许我的运气好吧，周围都是好人。在单位时，有小青年们；回到社区，有居委干部和志愿者们；家里有儿子媳妇和孙女，他们都很乐意为我“代劳”，只要找到他们，手机、电脑上的事，一句话就帮我搞定，根本无须我费神费脑。由此，惰性日渐增长。

　　“懈”，则是由“赖”而来，既有他人代劳，自己不用费神，好学之心也就松懈了。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看似“次数”决定成败，实质是“心态”。心“欲”则不能也“能”，心“懈”则能也不能。“懈”则“衰”，“衰”岂能成！

　　孙女的话，给了我一帖清醒剂。她都相信我“能”，我为什么要否定自己呢？由此，我沉下心，钻进去，发现别有一番天地。

　　把玩电脑、手机，就好比游览规模宏大的园林。只是在门外转悠，倍感神秘，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云遮雾绕，迷蒙飘忽，花里胡哨；又似路横径斜，碎石铺路，树木挡道，野草覆盖，举步维艰。然而大着胆迈进门里，会有豁然开朗之感。虽然门洞甚多，但标牌清晰，不会进错门；虽然曲径通幽，但提示文字扼要明确，极少会走错路；虽然花儿朵朵，嫩叶环绕，让观者眼花缭乱，但只要看准想摘之花朵，心无旁骛，眼疾手快，就能准确按住。至若想迈进殿堂，观无穷之幻化，考无尽之奥妙，甚至探究花园结构布局等深层次的东西，那是专业人员的事了。像我等只想走马观花之人，有此足够了。由此看来，电脑、手机，其实是“高科技”遮盖下的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手工”技艺。只要看清屏幕，依据提示，对准按键，依样画葫芦，“稳、准、轻”地触摸，就可大功告成。

　　以往之所以感到“难”，除了“怕”，一些年轻人快速连续按键，让我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也增添了神秘感。还有，我们这代人，崇奉“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那难度就陡然多了，其实，于我们，浅尝一瓢之人，“知其然”就够了。这是抓主要矛盾，应眼下急用之需，解徘徊“门外”之窘的临时对策。如有闲暇、精力，深学细究，那当然更好。

　　前日去医院，门口的防疫人员，看我一白发之人，依据经验，指引我去用身份证登记。我掏出手机，麻利地点开，把行程码、健康码给他看过，就长驱直入，免了兜兜转转。挂号收费处前，好几支队伍弯弯曲曲，我微微一笑，径直到自助机前，三两下，就大功告成。我感到，学用新工具，并不难，使用新工具，真爽！

　　不由暗暗感谢孙女的“激将”，与对我的“非不能”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