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光辉 文
“病”这个字,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叫起来,都让人觉得不自在。你看我,每天输液两三瓶水,服药六七个名称,鼻子上还要常戴着吸氧器,1月19日,嗓子又突然发不出声……
嘀铃铃,一大早,有人来电话:“我现在在菜市场,发现了一条野生黑鱼,黑鱼营养丰富,是术后进补促进伤口愈合的美食,我回去慢慢用文火炖好后给您送去。”
是邵宁战友,我们相识于上世纪90年代初,在一起相濡以沫十几年,后来他去了北京,去了东帝汶。
那天,刚输好液,他来了,捧来了一瓦罐黑鱼汤,盖子打开,还冒着热气:“趁热喝吧!”一会功夫,我连鱼带汤全干光了,吧唧着嘴:“鲜,太鲜了!”
从重病室转移到普通病房的那几天,他变换着花样给我弄来了一些有利于伤口愈合、有利于元气恢复的美食。每次来,我们都会促膝长谈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在一起忆往昔,品生活,筹划退休后的日子。
每次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幕幕往事就会在眼前浮现。
创新教学,我们一起探访苏南,品味苏北,和学员们一起,谱写了一曲又一曲让人激动让人落泪的欢歌。
政治教育,我们总想摸索一条适合院校,适合培养人才的新路子,尽力让每一堂课入耳、入脑、入心,我们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无怨无悔地追求着,探索着。
理论学习,我们一起上延安,走古田,登井冈山,我们和其他同志一道,在一幅幅震撼的图片、一件件珍贵的文物前凝神驻足,共同追忆共产党人艰苦卓绝的峥嵘岁月,缅怀革命先烈的家国情怀和丰功伟绩,深切感受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
一场心脏搭桥,让我收获了丰润的生命基色和无涯的人生风景。
儿子、儿媳、侄女、孙女来了。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那天,我看见落叶正在纷纷飘下。我在想:人生不也像这落叶吗?总有成长期、青春期、旺盛期和衰落期。不要哀叹得病,吃五谷杂粮,哪能没病?更不要哀叹衰老,那是世间万物的规律,无人能违背。
“爷爷不知现在是什么样子?”走廊里传来了低语,熟悉的声音,是小孙女。
“挺好,比想象的要好。”儿媳说。
“爸,今晚我来陪护您吧,让老妈休息休息。”儿子说。
“没想到姑父精神状态这么好。”小侄女站在身边。
“您身上怎么有管子呀?手术疼吗?我想看看您的伤口。”不到10周岁的小孙女站在床前,一会掀开裤腿看脚上的伤口,一会撩开我的病号服看胸前的刀痕。我告诉她那是胸腔引流管,是用来排放胸腔内淤血的,过几天就可以拔除。
“那您睡觉怎么动弹呀?”
“奶奶在,奶奶会帮忙。”
“要不今晚我来照顾您吧。”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爸妈。
“你太小了,如果爷爷要翻身,你也帮不了呀。”她眼睛眨了眨,没说话。
第二天,他们又来了,一见面,小孙女就送给我一条木制的小金鱼,向她奶奶要了一张稿纸,便躲到一边去了。
一会,她亮出了一幅画:一条鱼,在清澈的河水里自由自在游着。小孙女在美术班培训过,画旁边工整写着一行字:祝爷爷早日康复,如鱼得水!
小孙女给我画的时候,趴在我的身边,用手捂着嘴贴近我耳朵:“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这学期期末考试我语文免考。”
第三天,他们离开了,儿子、儿媳、侄女要去上班,孙女还有寒假作业。
陪在身边的还是妻子。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孙自有儿孙事,有病痛,相依相扶还是老伴。
自从照影检查确定放支架解决不了问题,要做搭桥手术后,妻子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她替我担心。她做过赤脚医生,知道心血管病的危害性和危险性。
我从ICU回到普通病房的那段日子,她从早到晚都守在床边,一步都不敢离开,输液时观察滴液,有大小便时协助排便,躺久了把我扶起来,坐一会又慢慢放下去。她本来是个急性子,可那段日子她不急不躁,耐心的程度我从没见过。以致她离开一会我就好像魂不守舍,没有安全感,子那天说要在身边陪护,我立即说:“还是让你老妈在这儿吧!”
医护人员的精心治疗护理,妻子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亲人们的亲情滋润,我恢复得很快。
1月24日,拆线。
1月27日,我、妻子和东部战区总医院心胸科的恩人们合影留念。“生命之托,重于泰山”的背景墙前,站着一排为我的生命付出了心血的医护工作者,我和李德闽主任展示着锦旗:开胸搭桥医术高,热心照料服务好。
1月28日,吃过早饭,和医护人员谢别,收拾好东西,妻子和邵宁把我扶上车,妻子开车,向上海家中驶去。车子拐弯了,邵宁还站在寒风中。
正月初四的早晨,起床拉开窗帘,一场大雪,白茫茫一片,我眺望着窗外,心情一激动:“好美呀!”我发出了声,嗓子发出了声,我真的发出了声!
我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跑到妻子跟前:“我能发声了,我可以讲话了,我嗓子没坏,我以后还能唱歌。”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呀!”妻子说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