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翔 文
“两万户”,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当我站在杨浦区228街坊,端详着眼前的“两万户”,不禁感慨万千,是的,这就是我少年时代居住过的“两万户”,但这又是城市更新改造后涅槃重生、蝶变归来的“两万户”。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对上海的“两万户”工人新村建筑,我始终是眷恋在心,不仅仅是曾经在“两万户”居住过,更是对“两万户”这种建于上世纪50年代具有时代特征和历史内涵的建筑,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消失带来的那种复杂的感念与回望。
228街坊旧址原先是名为长白一村的工人新村。20世纪70年代,我家曾经在长白二村居住过,和长白一村228街坊是近在咫尺的“同胞兄弟”。1953年上海市政府为解决产业工人的住房困难,在陈毅市长的亲自关心下,决定建造2万套住房。这种住宅是2层立帖式砖木结构建筑,前部是2层,后部是1层披屋。1室至5室在底楼,6室至10室在2楼。煤卫5家合用,厨房、厕所均在1楼。
我家从原先居住的松花新村搬迁到长白二村,居住面积一下子从15平方米的单间,增加到了建筑面积在27平方米左右的一室半,层次也从1楼上升到了2楼,缓解了三代人蜗居一室的窘境。而最让我有幸福感的是,房间地面上铺设的居然是木地板,这种幸福感与原先的水泥地面相比较,差异性绝对是巨大的。因为,家里人多房小,我经常是打地铺睡觉。夏天一张席子铺在水泥地上睡觉,那种清凉的感觉还是蛮爽的。可是,冬天那种感觉就是透心凉了。如今能睡在偌大的“地板床”上,这种由翻身感上升而至的幸福感,绝对不是一点点了。
由于“两万户”的厨房和厕所均在1楼,我们2楼的5户人家每当做饭时的那番场景是十分闹猛的。只见各家大人不停地操着南腔北调叫唤自家的孩子,这边“小三子,快把小菜拿上去啊”还余音袅袅,那边“阿狗,拷酱油去”已经响彻云霄。弄得我们这些疲于奔命的小八腊子,不断急匆匆地顺着楼梯奔上奔下。因楼梯狭窄,有好几次我一不小心,就把邻家小伙伴端着的饭菜给撞了个底朝天。
说乡愁,道乡愁,留住乡愁显然离不开一个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如果说长白一村、长白二村仅是地域名的话,那么“两万户”就是它响当当的别名。曾经让几代上海人难以忘怀的“两万户”,它的出现不仅呈现了无数上海人的居住生态模式,更是承载了几代人的光荣与梦想。随着上海城市更新改造的发展,“两万户”逐渐濒临“绝迹”,长白一村228街坊的那12幢 “两万户”成了“孤本”。究竟是予以拆除还是保留,成了哈姆雷特所说的“生存还是死亡”的选择。庆幸的是,在市民和专家的呼吁下,有关部门决定,上海市最后成片的长白一村228街坊的12幢“两万户”住宅不再拆除,将予以整体性保留,打造成为具有社区服务、文化功能的开放性“城市客厅”。
城市有基因,更有记忆。
如果说,石库门建筑是上海老城厢的城市记忆,那么“两万户”建筑无疑是上海的另一种别具韵味的城市记忆载体。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说:“无论如何,大都会的另外一种额外魅力,乃是透过它的转变,我们可以怀旧地回望它的过去。”如今,蝶变归来的“两万户”228街坊,为上海市民完整地保留了当年的城市风貌与印迹。同时,一座原汁原味再现当年“两万户”生活场景的展馆即将落成,它和228街坊交相辉映,给上海这座城市增添了另外一种额外魅力,成为城市网红打卡新地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