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东 文
又是散步,因为整理内务出来有些晚,天色渐暗,看不清太远。
唯有草地上许多白亮的东西格外醒目,我定睛一看,是蒲公英,星罗棋布,如点点航灯。
笔直的杆撑起一个小灯笼,很圆满,蕊一个没掉,完美无缺,像小孩最爱吃的棒棒糖,又像吹管口的肥皂泡,白亮如一地星光,使人们留步注目,让黑夜显得温馨甜蜜。
我蹲下身仔细端详,心里痒痒的,想摘一只来吹吹,过把童年的瘾,但成人的理智又使我不因一己之欢,破坏了它的美姿,再说,无风也飘不起来,即使能飘,天色太暗也看不清它们飞向天空的优雅姿态。
若在儿时,这么多蒲公英会让人欣喜若狂乐此不疲的。
我们那时满山遍野找蒲公英,三五一伙,谁找到谁被艳羡,像采到仙草一般。先是庄重地蹲下,掰开周围的杂草,很轻很轻地折断茎杆,然后小心又小心地站起,慢慢举高,仰着头噘着嘴,憋足气,蓄够力,鼓起腮帮对准那圆圆白白的花儿“噗”地一口,将全部内存暴风般喷出,只见无数花蕊同时剥离萼柱,齐刷刷冲向天空。
小白伞全部展开,歪歪扭扭,时高时低,错错落落,飘飘悠悠,说不出的神奇梦幻。孩子们齐声喝彩,拍手叫好,欢呼雀跃,你追我撵。快落下的拼命再吹,伸长脖子吹,蹲着吹,趴在地上翻过脸吹,小精灵翻卷倒栽几下,又徐徐升起,飞高了。
这让孩子们功臣似的傲娇、自豪和欣喜。大家这里救急那里抢险,磕磕绊绊,手忙脚乱,气喘如牛,应接不暇。有独吹的,有几张嘴对准一朵齐吹的,翘脚吹,跳着吹,跑着吹,太低了无法下嘴,就用小手往上撩风,尽全力抢救,撩到一定高度再用嘴吹,笑啊,闹啊,吵啊,你推我搡,大呼小叫,忘乎所以。
那些小白伞飘向树尖,飘向山头,飘向河心,飘上云端,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想入非非。脖子望酸了,眼睛看花了,还意犹未尽地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发呆,有的露出一大截肚皮而不自知,有的淌着晶晶长长的垂涎才回过神来嗞溜一吸,还有的抡起脏兮兮的手背将鼻板上的涕液横着一抹,这才放松头颈、歇下腰肩,心满意足地散开。
蒲公英勾起童年的回忆,也带给暮年欢乐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