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昌梅 文

　　我所居住的房子前面耸立着一幢高楼，一入冬，阳光就被挡住不少。难得碰上一次大晴天，为了让挂在阳台外的衣物尽快晒干，我常常跟着太阳光调换衣物晾晒的位置，有时一天要换好几回。

　　六岁的女儿看到我忙个不停，开口问道：“妈妈，你是在赶太阳吗？”我听了点了点头，随即反复咂摸起这个词来。赶太阳，赶太阳，多么有趣的词语，还别说，女儿的形容真是贴切。我携着衣服寻找有阳光的地方，可不就是“赶太阳”么？

　　我在这个词语前突怔住，霎时间想到了儿时跟着母亲赶太阳的往事。

　　在乡村，冬闲人不闲，若是遇到暖阳照耀的好天气，家家户户的妇女们就都忙个不停，洗被子、晒褥子是常有的事儿。那时家贫，没有电暖风，更没有空调，被子睡久了容易发潮，便隔三差五地晒被子。

　　早上八九点，暖融融的阳光倾洒下来，像一把金灿灿的钥匙，打开了乡村大地的心扉，让一切都变得明亮和温暖。因为屋后高大树木的遮挡，院子里的阳光稀薄寡淡，但门前散植的青杨树下无遮无拦。凛冬已至，青杨树的叶子掉落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枝叉叉。这时，母亲会把长长的麻绳拴在青杨树的树干上，经过每一棵树时都会牢牢地打个结。绳子拴好，屋里床上盖的被子、垫的褥子悉数被扛出来，晒在一段段麻绳上。很快，绳子上就缤纷起来，像一幅喜人的画。偶有一阵风吹来，薄薄的被单随风摆动，似蝶款款飞舞。我觉得好玩，且无比喜欢晒过的被子的香味，就把被子、床单从中间掀开，沿着绳子的方向，一遍遍地从一头钻到另一头。母亲见了，也不恼，只微笑着叮嘱我：“钻归钻，可别撞上树了。”

　　午后，太阳西斜，院子里的阳光陡然就变多了，而青杨下的阳光慢慢少了。母亲把屋里大大小小的高脚凳、长条凳、木椅子都搬出来，将晾晒在外的被褥收了，搭在这些椅凳上面。母亲笑着说道：“太阳走，俺也走，被子要晒，人也一样，多晒一晒，精神头就回来了。”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也帮着搬运些轻薄的被子。很快，青杨树下的麻绳上空荡荡的，院子里立时有了繁花似锦的热闹，即使我不得再玩钻被子的游戏，也不感到沮丧……

　　“妈妈，在想什么呢？太阳又跑咯！”女儿的一声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经年累月，我早已懂得，人生中纵然有湿冷清寒，只要主动去赶上周遭的“阳光”，找到平凡生活中的温暖，日子也就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