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 文

　　《繁花》里一口一个不响，尽显沪语方言特色。虽然发音跟市区有所不同，其实本地乡间也是这样说的。

　　比如在一个家庭里，女人唠叨，男人话不多，就说这男的不响，不多响，不声不响。但不响不代表无所作为，没啥影响力。恰恰相反，有时不响比响还要厉害，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不响的男人家庭地位未必低。在一些重要事情上，不轻易表态，却是拍板起决定性作用的，真可谓无声胜有声。

　　不响的人之所以有地位，有分量，一般是家里的当家人，家族中的带头大哥，话不多，有担当，能解决棘手麻烦的事。在我的家族里，大伯就是不大响的。那一年，我爷爷八十多岁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左腿感觉疼痛，但爷爷怕麻烦子女，就忍着不响。几个子女问东问西，疼不疼？要不要叫赤脚医生？说归说，并没行动，只给爷爷擦了把脸，说先休息一下吧，也许就缓过来了。到了傍晚，大伯下班回来了，一了解情况，看了看爷爷的神色，大伯不响，却连晚饭也顾不得吃了，急忙到小队仓库里借来了三轮车，背着爷爷坐进车里，踩着三轮车直入小镇卫生院。大伯一带头，其他几个子女这才回过神来，忙跟在后面去搭把手。医院一检查，说骨折了，拖不得的。此后，爷爷的左腿打了石膏，虽然年纪大了，但恢复得很好。大家都说这事得益于大伯送医及时，废话不多，处事果决。

　　不响，但招人喜欢，也在于有真本事，做事靠得住。我有四个娘舅，都是木工师傅。其中三娘舅闲话最少，寡言少语。奇怪的是，每次家里需要换锁修门窗等，母亲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三娘舅，让他来帮忙修理更换。我有些好奇，问为啥不喊另外几个娘舅呢？母亲说，你三娘舅心思细，手艺好。想来，母亲应该是最了解信任她这位三弟的，关键时候，一展身手，让人刮目相看。事实也确实如此，后来买房子装修，到哪里买建材，买什么牌子，买多少材料等，我们都托给了三娘舅。三娘舅不响，但我知道他的脾气，不响就是心里有数，我们很是放心。在装修过程中和装修完工后，陆续有邻居来参观，三娘舅依然不响，事实也不需要响，邻居们都看中他实打实的手艺，人传人口碑就出去了，后来有不少邻居都请他去装修。

　　不响而受人敬重，贵在践行，以身作则。想起以前单位里的车间主任老盛，五十开外，五短身材，满头白发。但老盛投入工作的劲头却像个年轻人，每天最早到单位，不泡茶也不坐办公室，而是到车间里兜兜转转。这一兜，收获颇多，哪台机器需要添加润滑油，哪台机封老化需要更换，老盛都能精准提前预告。大家有些纳闷，问老盛是怎么判断出来的。老盛说，平时多观察，人与机器熟悉了，就能听得懂机器的声音，有没有问题，听声音就能听出来。后来我们车间里的人，看样学样，也常在车间里走动，虽然学不全老盛听音辨声的全部本事，但脚头勤，确实比只守着监控室效果要好，车间机器故障率大为降低。我们都说老盛是老法师，好榜样。老盛笑而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