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炽越 文
革命时期,地下工作者通过“地下交通站”来传递情报。而今,地铁站成为城市家庭人群的地下“交通站”。
春节过后,前楼的宁波阿婆碰到一桩难事,老家送来几瓶蟹糊,并托她转交给上海几家亲戚。一家一家送吧,没有精力;寄快递吧,怕瓶碰碎;让她们来取吧,都在带第三代,一来就是个半天,实在没有辰光。
钟点工小琴见宁波阿婆乌云结顶,劝她不要急,说这件事“我帮侬搞定”。小琴在宁波阿婆处要了几家亲戚电话, 一一打过去,让她们等在靠家最近的地铁站,然后根据远近,排了个路线,一家一家送过去,也不用岀地铁站,不到两个小时,就全送好了。宁波阿婆拉着小琴忙不迭地谢她,小琴说:“不要谢我,要谢地铁。”
自1993年上海地铁1号线开通,31年来,地铁20多条线路,每天输送着1300多万人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全网1000多公里上的500多个地铁车站,已成了市民碰头的好地方。就像以前,人们在全市公交终点站约会碰头一样,自如方便。
地铁非高峰时,几乎在不少的地铁车站,都能看到这样的画面,在地铁栏杆旁,隔着栏杆,站着一里一外两个人,在交接递送包袋、礼盒或装有资料的信封,有时还送交小朋友。有的在交接好东西后就互相挥手道别,有的不着急离开,就倚着栏杆,侃侃而谈起来,像在自家客厅。
有一次,我乘地铁外出办事,一个小时左右返回,见原在地铁站碰面的两个中年妇女,隔着栏杆谈心依然正浓。再仔细一看,栏杆外的一位,还是我们小区的邻居,她看见我,笑着与我扬了扬手。第二天在菜场碰到她,她说现在在地铁站递交东西,方便快速高效,既递送了东西,又交流了感情,真是经济而有人情味。
地铁站碰头也有季节性高峰,一是节日高峰,如春节送年礼,中秋送月饼,端午送粽子等;二是寒暑假高峰、逢周一或周末,老人传送背着书包的孩子。
在地铁站碰头是有窍门的,一般要避开人流量大的车站,选择小站碰头,如人民广场旁的新闸路,徐家汇前头的衡山路,世纪大道不到的东昌路。碰头地点大多选在服务中心邻近,这样不管从哪个口子进去,服务中心一目了然,不用拨手机再问——“已进站,侬在哪里?”
朋友张老师是一家公司聘用的会计,在家办公,毎月去公司结次账,但每周要把账单交给公司。她就与公司出纳约好,在家附近的地铁站碰头交账单,开始没说具体地点,每次到了地铁站都要打手机互相寻找,后来说好服务中心为碰头点,就再也不用打电话了。
在地铁站碰头交接东西的人群,绝大多数是熟人,其中以中老年人为多。如一方是年轻人,大多是父母给儿女送饭菜的,一只装饭盒的小包递送过去,嘴里还顺带叮嘱几句,对方还不耐烦地说,晓得了晓得了!
女儿同学在一家外资公司做前台,公司虽提供午餐,但她不习惯这中不中洋不洋的菜肴,母亲知晓后,就烧好女儿爱吃的小菜,每天乘两站地铁给她送去。地铁车站就在女儿所在公司商厦底下,每次母亲照例都要介绍下今天烧的什么菜,煮的什么汤,并嘱咐女儿吃好不用洗饭盒,好好休息或去逛个街,带回来晚上会一起洗的。
地铁站最要紧的还是亲家双方交接第三代的地方,外公外婆、阿爷阿娘每周轮流带一次小囡,周一就在地铁站交班,把一只双肩背包的衣服用品交给对方,再交待一下衣食上的注意事项,小孩子从闸门过去后,说声再见,交接仪式就结束了。
同学王工的女儿生孩子后,双方亲家对带第三代的热情都很高,商定每周一次轮流带,周一上午交接。开始大家都打的送孩子,周一路上特别堵,要花费较长时间,过了一阵孩子较大后,他们就商定每次周一上午十点,在接受方的地铁站碰头交接,孩子就在每周一次的过地铁闸门中,渐渐长大。
地铁站每天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没人会在意站在栏杆旁碰头的人们,而碰头的双方,在碰好头,交接了东西,表达了意思,最后也汇入到车站内庞大的人流中去了。在城市流动的人河中,他们都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城市在日新月异,交通在不断发展更新,人们的社交方法随之发生变化。从公交终点站到地铁车站,人们碰头约会地点的变化,透视着城市几十年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回首间,岁月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