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毓 文
七岁学龄前,我家搬到冷僻偏远的郊外一幢日式老洋房里,大院里住着三家人家,屋前是大菜园。
刚搬来时,这里清新开阔,母亲从朋友处抓来几只鸽子,养起了鸽子。可没多久,母亲便放弃了,改为养鸡,母亲觉得养鸡经济价值高。
渐渐地,我家养的鸡是三家人家中最多的了,有十几只,仿佛成养鸡专业户。
大院孩童少,那时活蹦乱跳的鸡仔就成了我最铁杆的玩伴。裹挟些许责任,小小的我每天都捞不着睡懒觉,清晨六点多天一亮,我要去打开鸡舍,否则鸡在窝里大闹天宫,每每鸡门一打开,一大帮鸡仔像炸出锅的豆子似的撒腿儿往外跑,蹦上屋门前的大晒台。我先把鸡食喂好,然后最紧迫的事就是清扫大晒台,否则又臭又脏。
再说鸡食,是每天最紧要的大事儿。备鸡食也是我不可推卸的份内之事,上午忙完早餐洗衣诸事,就开始烧鸡食。那时物资极匮乏,母亲是节俭之人,哪舍得给鸡吃光溜溜的米粒。我先到菜园拣上菜叶,稍洗后就放砧板上切细,放入一个大铁锅里加上米粒,倒入适量水搁在大柴炉上烧上一大铁锅鸡菜饭,好吃上两三天。
到傍晚,还要喂顿鸡食。鸡,是很聪明的生灵,永不会认错窝、跑人家鸡窝睡觉下蛋。我们喂鸡时,嘴里发出响亮的“哆——哆——哆”长音,鸡仔就会从你见不到踪影的各个角落远处蹦回来抢食。记得那时我们很少养公鸡,因为母鸡会下蛋,养鸡就奔着盼着那一个个鲜美的鸡蛋,彼时也不舍得吃鱼和肉,鸡蛋就是我们餐桌上最好的荤菜了,有时中午放学回家,一个白煮鸡蛋醮点酱油就是一顿午饭菜肴。
养鸡最脏最累的活儿是清理鸡窝,这事我姐干。我们家的鸡窝很大,底下铺着草垫,积压着鸡屎,沉甸甸的,姐用铁锹把草垫子翻出来,再铺上新稻草垫,让鸡仔有个干净舒爽的软窝,鸡下蛋才勤快。
我们还会饶有兴致地给鸡起名字:黑毛鸡、黄毛鸡、芦花鸡、长脚鸡、花鸡等。然后急猴样,天天祈盼鸡仔能下蛋,察颜观色看鸡的脸蛋,若鸡冠红精神抖擞,便是马上要下蛋的鸡仔。为了知晓今个鸡下不下蛋,我和姐有空就爱去摸鸡屁股,摸到硬硬的,那是要下蛋的。拣到热乎乎的鸡蛋是最开心的事。
说起儿时养鸡那点事,真可说上几天几夜。记得有天深夜,鸡窝里惊叫连连,我们被惊醒,莫不是小偷来偷鸡了,黑暗中父亲抓住一个拖把,走到鸡窝边欲抓个正着,可只见鸡门大打,鸡全部跑得精光。母亲心疼那些跑散的鸡,生生把我们从被窝里叫起来,深更半夜去找鸡。我们走在屋后茂密的竹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姐走前头打着手电筒,我最后压阵,脚下踩着竹叶,发出窸窸窣窣的乱响,我吓得大气不敢出。
后来,在黑暗里摸索半天没看到鸡的踪影,只好作罢。
翌日早晨,鸡却都跑了回来,仅一只芦花鸡没影,那日晚上到底是我们忘了关鸡门还是黄鼠狼扒开鸡门,已不得而知。
儿时养鸡我还作了拙诗一首:“不贪玩耍不贪睡,只为家养有美味。拣叶切菜煮食忙,偻腰不嫌鸡门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