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民龙 文
童年的中秋节,好像是从月饼开始的。至于天上有个圆月亮,人间户户大团圆,那是大人们的事。待吃光家里的月饼,中秋也就结束了。
那个年代,大多数家庭经济条件还不宽裕,中秋时节,一般很少有人家会到店里购买月饼,都是自己做。我和耀春、俊才每天一同上学,要路过一家合作社,后来改称综合商场,食品柜台里总会放满了各种月饼。这时,我们三人会拐进去,鼻子贴着柜台玻璃向里面看:苏式的、广式的、潮式的,口味有莲蓉、豆沙、五仁、蛋黄等,大的直径堪比碗口,7角一只,最小的直径约等于饼干,售价8分钱。我们都知道,除非要走亲戚,爸妈才会买两盒月饼,作为拿得出手的礼品送人,否则,只能像现在这样解解眼馋罢了。
那时中秋节当天也不放假,记得有一年的中秋节是个下雨天,体育课只能到体锻活动室,看见里面摆放着双杠、鞍马、篮球等诸多器材,男同学们按捺不住了,纷纷抢来器材疯玩。体育老师费了好大劲才恢复秩序,这是当天最后一节课,于是班里所有男同学都被老师留校“谈话”。
当我走出校门时已接近下午5点,回家的路上要穿过一条弄堂,这时,几乎家家户户都忙着做月饼。烘烤月饼时散发出的阵阵诱人香味,弥漫着整条弄堂,我使劲地煽动鼻息,仔细辨别香味属于哪一种馅料的月饼,又联想自家的月饼,不由地一阵兴奋。
回到家里,正赶上一家人围坐在方桌前包月饼,也不问我回来晚的原由,爸爸安排我到灶间烘烤月饼。这可是个“慢功夫”,先将包好的月饼胚子放满平底锅,然后用煤炉里的小火慢慢烘烤,直到两面金黄、满屋飘香,一锅月饼才算大功告成。
那天,隔壁的男孩也在灶间烤月饼,他叫永生,比较贪玩。烘了一会儿,永生发现有几个少年在弄堂里斗蟋蟀,忙丢下手中的活儿,凑过去看了几眼,又回到灶间,把月饼胚子翻了个面,就又去看斗蟋蟀,不一会儿,我好像闻到一股焦味,就连忙跑过去把他家的平底锅从炉子上移开,并催永生快回来。听见喊声,永生急忙跑回,与同样闻到焦味赶来的妈妈差点撞个满怀,随后就听见永生的哭喊声。
按照爸妈的吩咐,要等到晚上月亮出来的时候,才能吃月饼,但也会先拿出一个让我们姐弟几个分着吃。
终于盼到月亮高高升起,我急忙拿起两只月饼,悄悄来到弄堂的3号后院。这里是我们几个玩伴的聚集地,大家事先都说好的,晚上在这里分享各家的“私房”月饼。国琪家的月饼最会翻花样,前年是芝麻的,去年是红糖加花生米的,今年又变成了青红丝的,他奶奶退休在家,会做多种面食糕点。志明带来的是枣泥月饼,俊才则是豆沙的。尽管馅料不同,但用作包馅料的皮却是共同的,都是面粉做原料,只有我家的月饼是用糯米和面粉按比例混合,做出的月饼既糯又香,因此就显得很是特别。小伙伴们正吃得开心,耀春最后一个赶到了,他手中举着一只油亮的月饼对大家得意地说:“今天我要请你们吃正宗的月饼。”大家定眼一看,他手中果然是一只广式的五仁月饼,众人一阵欢呼。
童年的月饼,就像一道人间至味,不仅是舌尖上的满足,还承载着纯真的友情、淳朴的童心、欢乐的时光,此后一生都能慢慢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