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五角场·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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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秋

  ■贾瑞东 文

  今天早晨,突然想去久违的河边走走,去六角亭坐坐。

  深秋了,有些凉意,山寒水瘦、花残叶枯,一切都那么宁静。

  来到河边的六角亭,心情却为之一振,刚刚迈上石阶,耳朵里就灌满了麻雀的叫闹声。我自作多情地想,它们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欢迎场面如此热烈。

  也许寂寥的体味太刻骨了,才觉得这里非同凡响耳目一新。

  坐在亭间的长椅上,靠着栏杆,支起二郎腿,亭下是清澈的湖水,上面飘着几片落叶,似动非动;岸边多为柳树,长垂着,叶子深黄,掉得不多,也默然无语;远处有座小亭,翘檐若飞,站得高,不声不响地鸟瞰着这边,都退了春的色、减了夏的威、储了冬的凉、添了秋的沉,静谧得有些凄闷。

  但是有了麻雀,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它们最快活,打破了秋的格局和氛围。古人说“鸟鸣山更幽”,麻雀这一闹,就幽得热烈、幽得欣愉、幽得舒坦,再无幽的冷、幽的孤、幽的肃。这一闹,秋就是另一种况味,柔和、光泽、畅爽。

  六角亭是它们的四合院、城堡和村落,它们在亭子里飞来窜去,不时飘下一两片羽毛,洒落几滴白白的粪液,似乎都没闲着。忙什么呢?赶筑巢居备战严冬。它们选择能避风雨的瓦缝、梁角、窗洞安家,衔来干草树叶,修葺装裱,忙忙碌碌。

  有时也忙中出错,一片枯叶不慎掉落,几只麻雀同时斜刺里飞过来争夺,抢绣球似的撞在一起,如葡萄坠地,滚着一团又翻扑几下,拍打翅膀,四散分开。鹬蚌相争时,另一只麻雀冷不丁一冲而下,把猎物叼走,燕子剪水似的划出一条优美圆弧,在弧的切点上,传来嘴尖叩击地面的脆响,如花针刺破绢绣的声音。

  闹不明白,外面那么多叶子为何只看中这片非争不可!

  有一片叶子,落在我脚边不远,一只胆大的麻雀飞来,歇在地上,先远远地瞟瞟,“嘣嘣嘣”跳前几步,偏头瞄瞄叶子的位置,又定定地瞅瞅我的反应,再扭头观察退路。

  我把脚悄悄地,往身下收,不对麻雀够成威协,目光斜视,不与它对碰。就在此时,麻雀突然子弹一样射出,叼起叶片“嗖”地逃走,像猴子偷食,又像孩子点放鞭炮,电光火石,一气呵成。

  累了,它们就站在自家的门口叽叽喳喳地叫,像商量,又像争吵,或者朝对面的邻居嚷嚷,像聊天,又像询问。它们也不避我,尽情地喊,大声地吵,你来我往,交流参观,用嘴指指点点,贴着我的头顶飞,甚至能感觉到撩起的微风,和翼翅振动的声息。

  它们甚至落下来,站在栏杆上正视我,我像误入桃花源里的打渔人。有一只竟歇到我伸手可及的近旁,先是好奇地瞧瞧,再叽叽咕咕说些什么,我全不懂也没反应。它,试探地跳前几步,在栏杆上“笃笃笃”啄几下,又“叽咕”几声,我本能地想讨好它,也鼓起腮帮模仿着叽咕两句,学得不像,带着人类的口音,它愣了愣神,也没听懂我的夹生话。我翻过手掌,翘动四个指头唤它过来。它一怔,以为我要抠动板机,畏怯地连连后退,差点失足掉下拦杆,刚刚稳住便纵身飞到旁边的树上,抱着一根柳枝荡起来。

  坐了一会,屁股有些凉,起身绕亭扫视一圈,喧嚣戛然而止。它们,全都蹲在高高低低的梁上看我,有的亮出白白的肚皮,有的只露个头嘴,有些警惕又有些无畏,待我走出亭子下了台阶,它们再次叫起来,不知是欢送,还是庆幸。

  闹声醒耳,很远还能听见,秋天再也静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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