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心 文

　　我取了艺术评论家吴洪亮为《永玉100》所写的后记《他不醉，让你醉》中的话做文章的标题。“还有复杂到眼花缭乱的白描，譬如那些植物枝蔓的反复穿插，黄老对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画过画的人都知道，这有多难，真应了齐白石的那方印章‘年高身健不肯做神仙’。他的画始终没有‘飘飘欲仙’，愈老愈是脚踏实地。”

　　欣赏过水仙图、荷花图，再来体会《永玉100》里的白描图。

　　白描是中国画技法名，一种古老的艺术表现方式，指完全用墨色线条勾勒形象、表现物象、不施彩色的画法。白描又分单勾复勾，前者以线一次勾成，有用一色墨，亦有根据不同对象用浓淡两种墨勾成。后者先以淡墨勾成，再根据情况复勾部分或全部。复勾线条并非依原路刻板重迭一次，目的是为了加重质感和浓重变化，使物象更具神彩。还可以从类型加以区分，如平行线、交叉线、弧线等，以丰富画面的层次和质感。

　　《曾经认识的一个女孩子》，2021年，纸本白描，96.5cm乘以179cm，横幅大画。一位俏丽的女孩长发披肩，趴卧在地毯上，流畅的弧线勾勒女孩曼妙的身姿，她双手捧读信函，双足踩着一捧芭蕉。女孩的周围散放着书本背包凤梨水仙头，很多封信错落堆积，屋角衣架悬挂长衣，地上透明花瓶里花枝伸展，还有顶着花朵的仙人球，高帮皮靴一倒一正，林林总总，线条明快简洁，勾勒女孩的日常生活图景。画纸的天头地角、物品的大小缝隙处，分两天写满了字迹隽秀的题跋。

　　“这有点好笑，事情发生在八十多年前了，我那时跟她差不多大，或许比她小一两岁。”黄先生叙说两人交往的故事，演出吃饭聊天，细细碎碎，生动有趣。 “两年多来，我总常跟她一起，别人也不奇怪，以为我们谈恋爱已经多年。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只觉得两人在一起很好，加一个人进来就不好。““分别八十年了，给她刻的木刻像在谁的手上？她活着吗？还记得我吗？”

　　回忆往事，黄先生不需要专门构建叙事线，线条是天然的架构，线条充满感情。他以线条连接往事与当下，沟通心灵与外物，多少记忆与心事借助线条推进、延展。七八十年的光阴里，各种相关的细节多少次浮现眼前，画中繁杂摆放的物品看似随意，一定是精心的选择与安排。而女孩素面，不施粉黛，岁月的光华是最美的色调。

　　“她说喜欢看我静静地画画，好像不发一声跟我的画对话，我也不感觉背后挨着个人，一点动静也没有……”“画这张画的时候，真希望她能站在后面看我为她画的像。”

　　线条唤醒记忆，观众也将自己带入情感深处。对于观众而言，女孩是一个陌生人，对于黄先生则熟悉又陌生。线条穿梭舞动，捕捉女孩的动态与神韵，随女孩一颦一笑，往事活了起来，温故知新，故成了新。以纪念逝去岁月的名义，他用灵动洁净的线条创造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能够将繁华和朴素、执拗和旷达、悲怆和欢乐等不同的体验情感融合在一起的，湖南人当中，只有写诗歌的屈原，以及今天的黄永玉。”（龚曙光）很有趣，白描也是文学表现手法之一，用朴素简练的文字描摹形象，不重词藻修饰与渲染烘托，黄先生的白描线图，线条流畅有力，仿佛诗人的笔墨诗行，挥洒自如，为我们讲述过往的的诗意与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