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东 文

　　除夕中午吃过团圆饭，下午包饺子，老伴洗菜、剁馅、和面，干得最多。一切就绪，儿媳妇擀面皮，老伴一人主包，我不会包不会擀，就负责往竹盖上摆放。

　　小孙子见我们变戏法捏泥人似的好玩，遥控器往茶几上一丢，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喜滋滋跑来插在奶奶与妈妈中间也要包。

　　刚伸手，妈妈一把扯开：“快去洗手！”孙子洗完后又勾头拱了进来，仿着奶奶，把面皮摊在左手上，手小皮大，五个指头盖得满满的，右手拿着盆中筷子夹馅。筷子不听使唤，一夹就叉开，试了几次终于夹上一块，小心翼翼地捉起，刚到半途筷子又叉开了，“嚓”地一声，韭菜、肉沫、油水弹了自己一脸奶奶一身，惊得自己一抖吓得奶奶一颤。妈妈吼道：“看你的电视去！”奶奶说：“他喜欢就让他做吧！”我也帮腔：“小孩子有好奇心，做喜欢做的事容易成功，再说动动手也不错，力所能及自享其成，饿不着还有成就感！”妈妈不作声了。孙子聪明，去厨房取来调羮，奶奶夸赞道：“你看，我们都没想到。”

　　舀一羹匙到掌心里却散作一滩，汁水横流，拢这里那里散开，收那边这边溢出，手忙脚乱，怎么也团不到一块，我们看得着急。妈妈遥控道：“指头翘起来，掌心窝着点！”爸爸赶紧跑来执教，站在儿子背后，大手握小手一步步指导。

　　成了，虽有点怪异，但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孙子把这个作品捧在手里反复把玩，不整齐的捏整齐，不服贴的再弄弄，从未见他如此认真过。

　　小狗豆豆跑过来凑热闹，“嗖”地跳上凳子，两脚搭上桌沿，黑珍珠般的眼睛左顾右盼，伸出红红的舌头舔卷上唇。妈妈用擀面杖指着它嗔道：“下去！下去！”豆豆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跳下凳子，“笃笃笃”跑到妈妈脚下，起立抓挠她的裤腿，见没反应又跑到孙子面前仰着头巴望，“汪汪”告白，它以为与孙子的关系最铁，可孙子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根本无视周围的一切，它又跑到不太熟悉的我和奶奶面前，我们想趁机亲近亲近，用脚去碰碰去勾勾，它却畏畏怯怯地退避，穿梭般这个脚背舔舔那个腿上蹭蹭，忽儿又狂躁地满屋乱窜，房间里全是它奔跑的鼓点。

　　好气又好笑的是吃饺子。奶奶说：“饺子里有金币，谁吃到谁中奖发财！但要小心别把牙崩了！”向来讨厌吃饺子的孙子哪听得这话，手中瓜子一下抛进果盒，“咚咚咚”跑来爬上凳子，抓起长短不齐的筷子就到碗里盘里找，夹一个滑一个，挑一个掉一个，有的掉到桌子上溜冰似的飘出很远。夹不住就拨，看这个像看那个也像，在深处找，在中间翻，拨开这个又盯那个，眼睛贼溜溜乱转，弄得狼藉不堪。

　　妈妈端一盘刚出锅的饺子从厨房出来，看见这状况气得一巴掌打在孙子正待伸出的手上，筷子“哐啷”脱手，一只斜插盘中一只坠落地上，“不吃就别翻！”向来溺爱的奶奶见此也不悦了，“要吃到才算数才灵验！”

　　没了保护伞的孙子这才规矩许多，默默而又执着地东一个西一个挑着吃，吃一半见没有就将剩下的一半丢给奶奶。我幸运，吃第二个时门齿刚切下就有感觉。我松开嘴，吩咐孙子去厨房拿醋，孙子有些不情愿，忽见妈妈斜眼瞪他，赶忙放下筷子去了。

　　我立即将有钱的饺子放回盘里，孙子出来放下醋瓶又急切地操起筷子准备去盘里翻找。我说：“孙孙啊，动动脑筋吧，你想想，硬币的边遇到软的面皮会有什么结果？”孙子乌亮乌亮的眸子转两转，扭头向着我：“顶起一根棱。”

　　“还有另一种情况呢？”我说。“戳破了裂开一条缝。”他答。

　　“对呀”还未出口，他就顿悟似的找起来。蹲在凳子上蹶着屁股细细地寻，又打算用筷子拨，瞟见妈妈的眼神赶忙止住了，伸长脖子在盘碗里扫视，筷子尖探雷器一样这个上面点点那个腰间碰碰。“啊，是它！”这声音既突然又惊炸，吓得豆豆失措地狂吠。

　　孙子扔掉筷子干脆用手去抓，也不口咬直接掰开。果不其然，一枚黄澄澄的五毛硬币在灯光的映衬下晶晶闪闪，孙子用指头抠出来，举起油亮亮的硬币大喊大叫：“中奖啦！发财啦！”边喊边一手杵着桌沿一手旗帜般高举摇曳，想站在凳子上，“哐当”，脚踩空了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醋碗砸翻了，泼了满桌，硬币脱手而飞，先在桌边滴溜溜旋转，接着坠落地上“叮叮当当”一路滚转，豆豆拼命追赶，双脚去按，全家人惊出一身冷汗。

　　不知道翻碗是否预兆着翻身，撒钱是否暗示着财源滚滚，但有一点是能确定的——全家人的除夕，全家人的喜悦，尽在小孙子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