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时报周末·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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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声唤最圆匀

  ■赵韩德 文

  安静固然不错,但我们有时候还是希望听到些“杂声”,因其有生气。就像农家生活在田园,静则静矣,也喜欢带点热闹:“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由此难忘那沿街叫卖的闹市之声。上海人对它是如此的印象深刻,以至于把一所学校,称作“报童学校”。从前,走动吆喝卖报是上海城市风景之一,与现在端坐亭中卖报不同。聂耳目睹小小孩儿满街奔跑,“阿姨爷叔小姐少爷”乱叫卖报,心有所动,旋律涌出,写出非常好听的《卖报歌》,成为那个时代不绝的回声。

  沿街叫卖,其实质,是一种非常普通的“上门服务”,因而大受欢迎。它是一种谦卑的谋生手段,双方都能和和气气地接受;它是草根阶层生存创业的萌芽。不少名满天下的大店,其创始人含辛茹苦,提着篮子,一户一户走街串巷,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做生意,赢得信任,赢得顾客,赢得人心,赢得口碑,修成正果。

  我家是普通市民,节俭人家,父母张着耳朵,最注意听的是:削刀磨剪刀……;晾衣裳竿要伐……;阿有坏的棕绷藤绷修否……;修阳伞噢……;修缸补盆哦……;阿有啥个烂东西(废品)卖伐……;焦大麦——炒麦粉……

  而我们小时候最爱听的则是:香炒哩白果(银杏)香是香唻糯是糯……;三北盐炒豆……;卖棒冰啰……;煞喇里个西瓜甜唻……;檀香……橄榄……檀香……橄榄……

  可惜,父母常常任由货郎们在大门外反复走过,反复提醒,反复广告,就是充耳不闻。这使我们深感遗憾。能与我们一起对这些佳音发生兴趣的,算下来只有外公和小舅舅,可惜他们并不常来。于是我们只能咀嚼和品味这些动听的吆喝。大脑消化了太久这些句子,以至童时的记忆居然清晰至今。

  沿街叫卖,老上海已足够令人回味。

  那时上海街头,一年四季都有抑扬顿挫此起彼伏撩人的叫卖声,最具代表性的,春天栀子花白兰花,夏天檀香橄榄,秋天柴爿馄钝,冬天赤豆桂花莲心白糖粥。

  丰子恺有幅非常风趣的生活漫画:住在二楼的两个小姑娘,用绳子系住一个小小竹篮,往下放;一个沿街叫卖粽子的,正把几枚粽子往篮子里摆。这熟悉的街景,久违而又久违了。

  贺友直的市井连环画里,此景此情更是屡见不鲜。对于街头叫卖栀子花白兰花,贺老情有独钟,他特地解释道:“每到热天,都会听到‘栀子花——白兰花’轻轻软软的叫卖声。……它普通得只配铺在竹篮子里沿街叫卖,却受到不同身份的妇女的喜爱。”“它令人感觉纯洁,素雅,有生命。……无论佩在何等人的衣襟上,虽不耀眼夺目,却显得自然大方,透出平易脱俗的气息。”“配饰也是艺术……栀子花白兰花这种配饰,则是通俗的雅气。”“艺术,若能做到通俗得雅,雅得通俗,就会使人永远不厌。”

  诗意的叫卖自然是卖花。乾隆年间,大诗人黄景仁剑气箫心,贫困不遇。浪迹中,孤身寓宿客栈,思念家人,辗转不眠。清晨忽闻卖花声,不觉披衣而起,缓缓吟道:

  “何处来行有脚春,一声声唤最圆匀。也经古巷何妨陋,亦上荆钗不厌贫。过早惯惊眠雨客,听多偏是惜花人。绝怜儿女深闺事,轻放犀梳侧耳频。”

  古往今来,何村何城无叫卖之声?已离我们远去的市井叫卖,它们还会不会在弄堂里,小巷深处,重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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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声唤最圆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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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浦时报时报周末·文苑08一声声唤最圆匀 2017-04-01 2 2017年04月01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