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消防史记载“1971年3月2日13时20分,纺织原料公司高阳路仓库因坏人纵火,烧毁进口化纤原料180吨。在灭火中,1100多人因化纤原料燃烧中毒,重伤50余人。”当年的我,作为单位的基干民兵连一员,被一声“紧急集合”的号令召集至高阳路仓库救火现场,亲历此次救火过程,目睹了这一惨烈场面。
那天下午2、3点钟光景,我正在生产车间埋头苦干,高音喇叭突然响起,通知所有的基干民兵马上到厂门口集合,有紧急任务。那时,全国“备战备荒”,全民皆兵,单位里的青壮年职工几乎都是民兵,听到通知,作为基干民兵的我马上放下手中的生产工具,跟师傅和师兄弟们打了声招呼,来不及擦脸洗手披上旧棉衣赶紧飞奔到厂门口。大门口正陆陆续续有人赶来,很快就集合起一批“召之即来”的民兵战士,民兵来自各个车间,基本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工作服,一眼就可看出都是刚从生产岗位上赶来的。“这么紧急集合,要出什么任务?”大家不明就里,互相询问着。等厂车驶来,我们上了车,负责民兵工作的厂武装部工作人员才告知我们,高阳路有仓库失火,上级紧急调动民兵前去协助消防战士救火。
厂车风驰电掣般开出厂门,驶向出事地点,因单位就在杨树浦路上,而那时的杨树浦路基本不设红绿灯,没多长时间厂车就到了提篮桥,前方东大名路已拉起了警戒线,民用车辆一律不准进入。我们一干人马在厂武装部人员带领下,跳下车,立马组队向前狂奔,向警戒人员亮明身份后,如上了战场的战士般快速冲向高阳路仓库火场。
那几年上海的火灾确实也多。文化广场、上海船厂的“风雷号”万吨轮都有过惊天动地的火灾事故,而“风雷号”失火那年,周边很多单位包括我单位的民兵都参与了救火行动,可我因左手臂受伤正在家休养,没赶上。
奔到救火现场,高阳路仓库火势很大,因大火燃烧的是堆放在仓库里的化纤原料,散发出阵阵强烈的刺鼻难闻气味,戴上专人派发的口罩仍然难挡怪味侵入鼻腔,参战民兵心里明白那怪味有毒,“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当时唯一想法,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更不可能当逃兵。纪律规定民兵一律不准进入仓库内,我们基干民兵的任务很明确,就是协助消防战士救火,平时,民兵的训练科目中消防训练是不可或缺的项目,使用消防器械“来之能战”,协助消防战士手持高压水枪在外围朝仓库喷射压制火势蔓延还得心应手。消防战士果真勇敢,只见他们戴着防毒面具,一个接一个地攀爬上消防梯,从二楼或三楼的窗户奋勇冲进火场,可没多长时间就有被毒气熏倒的消防战士被其他战士背出来,用担架抬上救护车送去医院抢救,然后又有一批战士前仆后继地冲进火场……不计其数的战士被送进医院,令人凛然。
火场外的民兵还在相助消防战士拿消防龙头灭火,突然,消防水带接口处和水带有多处严重漏水,民兵们纷纷脱下身上的棉衣、工作服之类用以包裹,不让水外泄,保证水枪有足够的水量灭火,由于仓促参战,民兵都没有穿雨衣,一会儿工夫,全都浑身湿漉漉的了,三月初的天还寒冷,湿透的身子被寒风一吹,浑身打颤,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大家互相鼓励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火势在渐渐退去,天也在慢慢暗下来。
猛抬头,咦,一起来的单位同事呢?怎么只剩两人了呢?后来才知,原来光顾着救火,武装部人员接到指令来通知我们可以回撤时,我和另一名同事由于太投入,被落下了。
当拖着沉重的双腿迈向提篮桥时,一辆我单位的吉普车正停在邮政局报刊门市部门前,驾驶员在焦急地等着最后撤离的基干民兵。吉普车把我们送到食堂,先喝一碗热姜汤,然后叫我们快去更衣室拿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把热水澡。
亲历高阳路仓库救火虽然已过去很多年头了,经历上海滩的一次大事件,此事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