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住在广远新村的那十年,是我们全家最舒心、安逸的十年。1989年我结婚成家后,便自立门户,搬进了杨浦区政府分配的控江新村。
至今,我还保存着一张由杨浦区机关分房领导小组签发的“分房通知单”。签发日期是1988年12月18日,分配的房屋是控江二村107弄6号103室。尽管这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建造,房型为一间16平方米,煤卫三家合用的老公房,但对我这个机关里的小青年来说,能够分到一间独立婚房,绝对是要从内心深处感谢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想当年,我们一家三代同堂六口人,蜗居在松花一村7号14室那间15平方米的斗室,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
那个时候,国家实行的是福利分房政策,机关里的年轻人结婚时,只要属于无房户,一般都能分到一间独立的婚房,这点足以让现在的年轻人“羡慕嫉妒恨”了。随着福利分房政策的取消,如今,我手头的这张“分房通知单”,显然是一份见证一个时代、一项政策的珍贵档案史料。
结婚成家后,从大家庭中“分离”出来,居住在温馨的独立空间,听不见父母的唠叨,没有了父母的“监管”,使我有了终于“单飞”的兴奋感。但1991年夏季的一场台风暴雨,却让我不由对地处双阳路延吉中路的控江二村107弄的地势环境担忧起来,彻底领教了什么叫“水深火热”。
由于特定的地理条件,8月的盛夏,受东亚季风的影响,这个季节的上海经常要受到台风暴雨的侵袭。一天深夜,睡梦中的我,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暴雨声惊醒,打开电灯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房间内“水漫金山”,门缝下一股股水流正在不断涌入,鞋子、凳子等飘浮在水面上,我赶紧唤醒熟睡中的妻子与两岁的女儿,然后迅速和妻子一起端着脸盆朝室外排水。
此时,年幼的女儿却被眼前“波涛汹涌”的场面惊吓得大哭起来。手足无措的我只得把她放置在一个大澡盆里,作为临时“救生艇”,任其在水面上“游荡”后,才总算不再哭闹了。
夜幕下的控江二村107弄已是一片泽国,人声鼎沸,邻居们纷纷起床,女人在家中紧张地将贵重物品转移到高处。男人们则撩起膀子,紧张地用草包、木板在大门外筑起一道堤坝。于是,我立即加入到邻居们的“抗洪救灾”战斗中。一位邻居告诉我,延吉路、双阳路、控江路一带地势低洼,排水设施陈旧,一旦降雨量集中,就会形成严重积水,造成大量住在底楼的居民家中进水。
“小刘,侬是新搬来的,这种在大门外筑坝、拷浜的生活,阿拉是老吃老做啦!”这位邻居苦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凌晨时分,水流依然还在汩汩地涌进屋内。为了安全起见,我只得让妻子带着女儿转移到丈母娘家,自己继续和邻居们一起“拷浜”。没料到,此时的女儿却紧紧抓住大澡盆不愿离去,只见她开心地乘坐在这艘“救生艇”上,嘴中还不停地哼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这下可真让我哭笑不得,又急得双脚跳,只得命令妻子将其“强制带离”。
第二天,当我从报纸上读到“本市杨浦区江浦路陈家头地区,因这场特大暴雨导致屋内进水,致使家里水中带电,两位市民不幸触电身亡”的新闻后,不禁后怕不已。太危险了,那晚我家的进水也差点漫过墙角上的电源插座啊!
根据《江泽民在上海》一书的记载,时任上海市长的江泽民曾在1985年8月1日,第六号强台风袭击上海后,听到市防汛指挥部汇报:“全市中杨浦区积水最严重,全区17个街道有16个街道积水,9200户居民家中进水,其中控江路、延吉路之间的双阳路周围已一片汪洋,平均积水50公分,最深的超过80公分”后,焦急万分,在当天中午11时40分,冒着大风暴雨赶到控江路双阳路视察积水情况,慰问受灾居民。
控江二村107弄住宅区正是江泽民同志视察的地区。由此可见,该地区的灾情有多重。我结婚时购置的那套组合式家具被水浸泡得变形不说,最令我心疼的是,由于房间小,放不下书橱而珍藏在床下的那些陪伴我从童年走向青年的书籍,许多因被水浸泡得成了废纸。如今想来,依然痛惜不已。也真是由此,从那时起,拥有一间自已的书房,就成了我梦寐以求的宿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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