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着,带上酱油出行远门。
一般大大小小点心店,里面包子、饺子和馄饨,或油条、大饼和粢饭,总是应有尽有。桌上,一般调味品如辣酱、米醋或蒜泥之类,也是应有尽有。
然而,常常唯独没有酱油。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现在少了两件,柴和酱。
以为,唯有酱油,才能以简单酱香,吊起整个油条的咸香。油条或嫩,或老。嫩者,金黄灿烂,入口脆弹,配之以生抽最好。老者,绵软,劲道,配之以老抽为佳。
在油条一头,小小尖角上,醮上一二滴酱油,这叫注魂,在食品中注入美食之魂。
此时的酱油,调动了咸淡浓鲜香,会在你的嘴里,炸开一朵硕大的大丽花来。
春天里,江南人家的腌笃鲜。白汤猪爪,猪爪者,粉红酥烂。上几滴酱油,晕化。咸肉,猩红。嫩笋,白绿。木耳,墨浓。小蘸酱油,舌尖之上,小停,然后囫囵而下,一时酱香和着咸香,弥漫了远近世界。
小的时候,早上泡饭,都以乳腐或以咸菜下饭,总是没味,“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偶尔,家里改善伙食,我们三个小孩,每人半根油条,醮着酱油吃。
姐弟三人,七岁、五岁和三岁。一个个贴在墙角,坐着,双脚伸入椅子下面,家里大方桌的大方凳下,一边吃咬,一边晃摇。
前些年,有一对中年夫妻,带着十岁的儿子,在东北哈尔滨的朋友家里做客。早上,热情的主人买回全部早点,也有油条。不料,朋友的儿子讶异地对主人说:“在你们家吃油条,怎么没有酱油?”
当然,这种吃法,主人从没听说。油条醮着酱油吃,这是上海人的吃法。
不用说,那位朋友的儿子,在家看着他的父母,吃油条必要醮上酱油。童年,也会遗传。
童年,总是一生中最好的调味。